銀行員含冤死21年！ 諸慶恩妻、律師釋憲不受理大法官悲嘆了

巴黎銀行前經理諸慶恩當年向富商翁茂鍾追債，反被一票「翁友友」司法官聯手查辦，他自認無罪卻被判刑，最終含冤而死，迄今21年無法平反，高檢署向高院聲請再審。而諸慶恩妻子、辯護律師李念祖各自向憲法法庭聲請釋憲，憲法法庭均以程序理由裁定不受理，不過，不受理的結果引發歧見，大法官黃瑞明和詹森林都發出不平之鳴。

1995年間，佳和集團旗下的怡華公司委託巴黎銀行（時為百利銀行）操作遠期外匯及選擇權等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並提供面額1千萬元的本票擔保，但投資慘賠，翁茂鍾卻憑著司法圈廣大人脈追殺諸慶恩，害他吃上偽造文書官司。案件進入法院後，諸一審無罪，二審改判4月、緩刑3年，諸在上訴最高法院時含冤病故，最高法院以不受理收場。近年檢方重啓調查，認為他有可能蒙冤，已向高院聲請再審。

另一方面，諸慶恩的遺孀及律師，也積極向憲法法庭遞狀請命，希望開啓無罪之門。

諸妻、李念祖聲請釋憲：未保障上訴權

諸妻主張，依照司法院釋字752號解釋（初次受有罪判決擁有上訴救濟權），效力只及於沒有罹於上訴期的有罪判決，在這個解釋做成前，二審逕自將諸慶恩改判有罪，沒有給予諸慶恩和檢察官至少一次上訴三審的救濟機會，顯示該解釋的範圍不足。而且，針對諸慶恩上訴三審後病逝的情形，也沒有賦予配偶就有罪上訴三審的權利，這些均違背《憲法》平等原則、保障訴訟權、人格權及名譽權意旨。

諸妻認為，她身為被告配偶，有為先夫利益獨立聲請憲法審查的訴訟權，加上有必要維護先夫和遺族的人格權、名譽權，因此就判決和裁定分別聲請裁判和法規範審查，並且聲請補充司法院釋字752號解釋。

不只諸妻，律師李念祖則以案件辯護人身分，出馬替諸慶恩聲請釋憲。李念祖同樣主張，當年的最高法院判決所適用的《刑事訴訟法》376條第1款規定，沒有賦予受有罪判決被告本人（以及配偶）至少一次上訴救濟機會，已經牴觸憲法規定。

憲法法庭針對諸妻聲請案部分，認為這起判決在《憲法訴訟法》修正前就送達，也沒有援用大法庭的法律見解，因此不得拿來聲請裁判憲法審查；而且司法院釋字752號解釋的意旨和內容闡釋很明確，不得聲請補充解釋。憲法法庭也認為，遺孀並非這起判決或裁定的當事人，也沒有因為這份判決使其受憲法保障的權利受侵害，也不是依法定程序用盡審級救濟之人，不能聲請裁判與法規範憲法審查，因此裁定不受理。

憲法法庭也表示，諸妻在聲請意旨裡主張案件的調查、追訴，有部分經辦的司法人員違反廉潔義務遭相關機關調查和懲處，她主張二審改判諸慶恩有罪，有審判不公的疑慮。但憲法法庭指出，二審有罪判決的上訴已經遭最高法院駁回，聲請人如果認為有法定再審事由，應依法聲請再審救濟。


大法官：鬱憤不捨，程序駁回何其冷漠

憲法法庭針對諸妻聲請部分雖然裁定不受理，但值得注意的是，有10名大法官贊同立場，但有5位大法官持反對意見，認為諸妻依法可以替他提起再審，由於有憲法上值得保護的權利，應該從寬認定受理。

大法官黃瑞明和詹森林分別提出不同意見書，闡明他們認為應該受理的理由，大法官謝銘洋、朱富美及尤伯祥則分別加入不同意見書。

黃瑞明支持受理此案，他在不同意見書中感嘆，想到諸慶恩因他人貪念無端捲入刑事案件，歿後多年，遺族多方奔走投訴，仍遲未能盼得司法審判還其清白之日，他深感「鬱憤不捨」，他聯想到，卡夫卡那則簡短的寓言中，那位始終被門衛拒於法律的權威之門外，不得其門而入、用盡一生想方設法、吃力乞求、卑微討好，只盼得有朝一日一窺門後廟堂究竟，以為只要進到門內，法律將為其伸張正義的鄉下人。

黃瑞明認為，只要在程序及實體上有平冤屈直的可能性與必要性，就應儘量開拓救濟途徑，不應該過度嚴格解釋程序要件，讓人民困在法律門前無從申冤。

大法官詹森林則認為，諸慶恩生前顯有疑似因司法不公導致被判有罪，從而損及他受憲法保障之訴訟權、人格權及名譽權等權利，由於本人往生後仍無法彌補權利受損。他認為憲法法庭不應畫地自限，應受理此案。

詹森林在意見書中舉出新聞報導，強調檢察官向高院聲請再審時，曾在高院法庭上表示「諸慶恩案確實成為司法史上的問題、漏洞，每當外界一提起諸慶恩案，相關人士再度遭到批評，這一代司法人應該要勇於一起面對、解決問題，而非躲在程序背後，一昧逃避責任」。

他認為，這番話壯哉斯言！反觀「憲法法庭卻從程序面就認定聲請不合法而駁回，何其冷漠！」他感嘆，大法官應恪遵保障死者人格權之憲法誡命，才能無愧捍衛人權的使命。


至於辯護李念祖聲請釋憲部分，憲法法庭認為，諸慶恩已於2003年5月24日死亡，無法成為聲請釋憲的當事人，而且沒辦法補正。李念祖只是受判決人的辯護人，無法認定他的憲法權利會因這起確定判決而受到侵害，不能拿這份判決來聲請法規範審查及補充解釋，同樣裁定不受理。

對於律師代為聲請部分，也有兩名大法官持反對立場，認為應該受理。大法官黃瑞明也為此提出不同意見書，認為此案深具憲法價值，應予受理。

而大法官詹森林則提出「協同意見書」，他雖同意不受理此案，但理由不同。

詹森林認為，刑案辯護人在特殊情況下，基於「公益維護目的」，得以用自己為聲請人，為案件當事人的利益向憲法法庭聲請裁判及法規範憲法審查。但他認為，依規定仍應該先向普通法院聲請救濟，由於此聲請不符合《憲訴法》受理要件，他因此同意主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