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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度報導】青年諮商超載有解?台師大專責導師制引國內外30多校來取經

    2023-10-16 07:00 / 作者 吳尚軒
    台師大從2014年起便推動專責導師制,在第一線承接學生的需求。圖為台師大周邊校區。吳尚軒攝
    隨著時代的變遷,青少年心靈問題,近年來成為各國關注焦點,衛福部8月推出免費心理諮商補助,經費不到月底就已用罄,青年需要照顧的需求由此可見;而在大學校園裡,就連專屬學生的學輔中心往往也是需求爆表、難以預約時段;對此,台灣師範大學多年前便推動專責導師制度,透過日常活動、雜務的協助,期盼從更前端即時找出需要幫助的學生,還獲國內外30多所學校前往取經。

    談起她用來跟學生互動的IG帳號,李立旻笑得充滿活力,舉例有次她拍學生在路上跳舞,學生們立刻興奮地問:「老師,我等一下是不是就會上限動(限時動態)?」

    「我們這邊學生就是這樣,很配合、很可愛。」有些人說他們像學生的另一個爸媽,但李立旻更喜歡被叫做哥哥、姊姊,笑容充滿活力的她,目前是台灣師範大學公領系的專責導師,日常工作看似就是跟學生玩在一起,背後任務,其實是要拉起心靈防護網的第一線。

    青少年心理健康成隱憂 只補諮商人力夠嗎?

    近年來隨著自殺案件頻傳,青少年心理健康成為全球關注的議題。美國14到17歲青少年的憂鬱症比率從2009年至2017年增加了60%。在日本,40歲以下人口的首要死因是自殺。泰國則有每7名20歲以下的青年中,就有1名面對嚴重心理問題,自殺已成為青少年的第三大死因。

    台灣也不樂觀:根據衛福部國民健康署的調查,2021年有25%的國高中生曾考慮過輕生,且有10%的人曾嘗試執行。

    做為因應,衛福部於今年(2023)8月推出措施,補助15-30歲青年3次免費心理諮商,然而8月還沒過完,各地便傳出補助經費見底,令衛福部緊急補上第二波經費;而教育部近年則逐漸加強《學生輔導法》措施,在大專校院部分,要求學校落實每1200名學生配置1名輔導人力的標準後,近期擬將要求拉到每900人就要有1名專責輔導人員。

    儘管如此,若要到各校的學生輔導中心預約諮商,往往仍是一位難求,除了補齊人力外,更需要思考其他協助方式,而台師大早在2014年便建立專責導師制度,招收具有心理、社工、法律等專業背景的職員,除了陪伴學生、看照日常需求外,更重要是可以在陪伴的過程裡,及早發現、介入。學務長林玫君說,不同類型學生往往有不同樣貌,專導就如同學生的哥哥、姊姊,「很多學生想說的話,他們比較能掌握住。」

    台灣師範大學多年前即推動專責導師制度,學生有需要隨時可以求助。吳尚軒攝


    在《學生輔導法》規範的三級輔導機制裡,第一級由全校教師共同負責,包含生涯輔導和職涯諮詢等;第二級由輔導人員對有需求的學生進行諮商;第三級則是連接診所、醫院、社工等外部資源。過往的第一級輔導,大多由教授擔任導師,但林玫君說,教授還有教學、研究任務,不一定有足夠的時間配合,此外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輔導專業,最後才決定採取雙軌制度,由教授擔任學術導師,負責課業部分的輔導,另外每一科系都配置一名專責導師,負責學生在生活上的陪伴。

    所謂的陪伴,還真可以說是包山包海。李立旻就舉例,像他們手上都有一份黑心房東手冊,舉凡房東貪小便宜、維修報價太高等都會註記,甚至有房東會性騷擾房客的案例,都是他們陪學生看房、安全訪視周遭下逐步紀錄的,現在聽到學生要租房,一定會問地址或房東姓名,「我還會跟他們說,這間房子以前租多少、現在漲多少,不要租。」

    校方、教授與學生溝通有隔閡 專責導師成橋樑

    台師大的校園裡,每週三上午8-10時的時間固定不排課,專責導師辦公室裡,此時大概有一半的人忙著進進出出,要主持和學生的共同聚會,另一半人則把時間拿來處理雜務。

    「因為不是每個學生都有辦法8點起床。」在英語系擔任專責導師的謝曉恩解釋,辦活動、聚會是要拉近跟學生的關係,因此也要配合學生的特性而定,她舉例,教育學院早上的出席率都很高,也有的科系要約中午才有人來,體育系則是不管什麼時間都會到,不來還會被學長關切,至於理學院,如果活動有提供披薩、汽水就會出現,而外籍生較多的科系,則會改採舉辦慶生會的方式,「別系有用的方式,來這裡可能完全沒有用,要自己摸索怎麼相處。」

    面對不同類型的學生,也需要不同的相處方式來陪伴學生。吳尚軒攝


    每天處理的業務中,其中一項是幫其他處室「轉譯」政令宣導或公文,謝曉恩舉例,「112學年度衛生保健……」這樣的訊息開頭,學生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必需要把「抽獎」、「有食物」等資料拉到最前端才能引起注意,尤其像是補助、獎學金申請等資訊,更能透過他們的協助,傳遞給實際需要的學生。

    她形容,專責導師的工作就是穿縮在各處室間,以學生為主體的聯絡基地,也是潤滑劑,像有時是教授發現學生常常缺席,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聯絡、瞭解學生狀況,這時就會請專責導師幫忙,這背後往往是學生有特殊狀況,但不知道或不敢表達,由專導協調才能協助雙方溝通,甚至有些教授在思索學生評分時,也會詢問他們的意見:「現在當掉他會不會打擊太大?」

    也難怪有些學生會覺得他們像家長,但謝曉恩認為,家長跟老師的功能,大多仍是負責教育部分,然而專責導師更側重陪伴的功能。

    陪學生報案、走性平程序 名為陪伴的支持力量

    比方學生遇到性騷擾時,往往會先跟專導尋求協助。「我們不是負責單位,但是會告訴學生這該找誰,你願意找嗎?你要說什麼?要通報嗎?要提告嗎?也會給情緒上的安撫。」謝曉恩回憶自己唸書時,即便知道校園裡有性平會、輔導室等單位存在,但遇到事情時,也不會想去求助,「因為感覺很有距離,平常也看不到他們」,不知道多少人就因此吞忍,讓事實成為黑數。

    專責導師的工作,就是站在第一線把可能被推開的人拉回來。謝曉恩說明,學生遇到被騷擾、跟蹤或者詐騙等狀況時,往往是不知所措、求助無門,甚至有些人找父母求助,反而會產生更大壓力,導師這時除了給予程序上的建議外,也會陪學生一起上警局報案,尤其學生沒有經驗時,往往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可能有太多顧慮,這些擔憂都需要人來幫忙。

    校方、教授與學生之間的溝通往往容易有隔閡,就需要中間人當橋樑。吳尚軒攝


    從入學的適應、學期間的大小煩惱,甚至畢業前的職涯苦惱,學生都會找專導協助。李立旻就有特別紀錄,每一屆學生畢業後,後來5年內讀了什麼研究所、從事什麼職業,除了有需求時可以邀請回母校分享職涯經驗,也可以把學長姊的案例拿來告訴學生,對工作的想像可以更多元,甚至每年就業博覽會,她還會一早先逛完一輪攤位,再告訴學生哪裡有贈品可以拿,藉此吸引他們去不同企業攤位。

    李立旻指出,發展成熟的專責導師,往往都會很清楚什麼單位有哪些資源,因此可以精準地傳遞給學生,而回到心理健康議題,除了和學輔中心個案管理師、諮商心理師合作協助學生以外,此外她也會蒐集校外的診所名單,釐清不同心理師的專業、擅長領域,因為有些學生終究不喜歡在校園內進行諮商,「不管心理調適還是生涯發展,學生需要的都是更多選項。」

    如今她的抽屜裡有2把鑰匙,是經過學生及家長同意後,拷貝的學生租屋處鑰匙,以備緊急時刻可以隨時找到人。李立旻解釋,除了專責導師們彼此會互相支援不同專長外,他們也會跟學輔中心的心理師、個案管理師保持密切聯繫,除了轉介有需求的學生外,也會在日常持續關心,心理師跟專責導師能負擔的範圍不同,配合起來更能以團隊方式照顧學生。

    經費、人力哪裡來?教官退出校園成轉機

    專責導師制度從2014年上路,如今轉眼過了將近10年,林玫君透露,至今已經有超過30所大學前來取經,希望學習這套制度,甚至有國外的大學在參訪時聽到後,後來也專門派人來學習。

    對此她也坦言,大多數學校執行時會務上的問題,仍舊在於缺乏員額,也就是經費的問題,台師大當時之所以能夠推動,是源自於立法院在2013年決議推動教官退出校園,當時台師大發現,每退休一名教官的經費,便足夠聘請2名行政人力,此外再將一般教授的導師費減半,最後總共開出36個專責導師缺,而其他學校若非藉此機會,則需要另外尋找其他方式,並依據不同校園規模、類型調整,像目前也有大學是一學院一導師的做法。

    專責導師制度的推動,有賴於當初藉勢轉化教官人力的經費。圖為專責導師內部研習。吳尚軒攝


    她認為,專導制度目前已經成熟,未來不會有太大改變,但會有小型調整,像現在學生面臨的問題,遠比過去想像更複雜,因此要增加相關知能的研習,而除了專責導師的提升外,也希望進一步增加學術導師的增能機會,透過更多不同的方式協助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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