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開戰週年10-8】俄羅斯在2023年面臨的3個關鍵問題

俄羅斯一年前對烏克蘭發動侵略，沒能閃電斬首烏克蘭各大城，也拉不下臉承認受挫，繼續在戰場上與烏軍對峙，也持續承受西方制裁的影響。軍事吃癟，削弱俄羅斯在盟友心中的勇猛形象；經貿受創，俄國內部的埋怨與分歧漸增。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客座資深學者史塔諾瓦亞（Tatiana Stanovaya）今年初撰文分析，俄羅斯今年面臨3個關鍵問題，其發展也將會影響戰場上的決策。

史坦諾瓦亞出生於俄羅斯，曾任莫斯科智庫「政治技術中心」（Centre of Political Technologies）分析部門主管15年，深諳俄國菁英統治與政商互動。她指出，俄國今年要面臨3個關鍵議題，第一是總統普丁對自己的未來規劃、二是俄國菁英階層的戰鬥鷹派與實用主義派之爭，最後是俄國政府內部可能發生的人事改組，這三件事將重塑俄羅斯這個國家。

入侵烏克蘭後，俄國面臨的外部衝擊規模雖大，但國內仍維持一貫生活；對一般民眾而言，軍事受挫和制裁彷彿都沒有發生過，而菁英階層則是努力不去想明天可能發生什麼事，繼續相信普丁；但2023年對俄羅斯而言，可能會是一個劇烈變動的一年，同時也是打破領導階級固守權位的機會。

普丁對自己的未來規劃

普丁將在2024年面臨總統大選，他必須決定自己是否競選連任。俄羅斯2020年修憲，讓普丁得以爭取掌權直到2036年，他也可能指定一名接班人，只要在今年年底前決定，接班人都還來得及競選。

目前，沒人知道普丁有何計畫。普丁是刻意為之，畢竟他不喜歡被預測，也偏好把他手下的菁英們蒙在鼓裡。2020年普丁修憲確保自己可以掌權時，說這些菁英們「該好好工作，別四處找接班人」，防止了統治階級發生動盪。

修憲後，總統府官員和菁英階層也都假設普丁會一直掌權下去，但他的算盤現在已被戰爭打亂，尤其是這場戰爭沒有按照他的計畫走。

有些人認為，由於戰爭導致俄國面臨更大問題和威脅，普丁2024持續掌握總統大權的決心更強烈。他對那些在嚴峻時期下台的「政壇逃兵」向來持鄙視態度，不會願意被視為逃兵之一。

有些人則認為，普丁不僅有可能放棄權力，還把這視為給烏克蘭衝突找個解套的其中一種方法。這種想法是有點一廂情願，但可見有些菁英確實希望能盡快結束俄羅斯近來受到的一連串打擊。

不過，這兩派意見都沒有證據。普丁一向喜歡在最後一刻才做決定，而且通常是考量當時的情境，不在乎大眾的期望。因此普丁2024是否競選連任，就成了菁英們的主要焦慮因素，這比俄國今年面臨的另外兩個問題影響力更大，因為俄國政治菁英階層會努力想要摸清普丁的意圖，幫自己提早做好打算，把風險降到最低。

俄羅斯鷹派與實用主義者之爭

俄國國內主張升高戰爭情勢的人、與反對加劇狀況的人之間，分岐越來越大。這種分歧最早在俄軍撤出烏克蘭哈爾科夫州之後出現；隨著克里米亞大橋被炸、俄方在佔領地舉辦獨立入俄公投、政府自己對邊界在哪的官方立場也模糊不清後，兩派人馬的歧見越來越深。

實用主義派由俄國技術官僚、中階軍官、國安單位的人組成，認為應該暫時停戰、重新規劃，思考如何在能力相對有限的情況下制定更符合現實的策略。

鷹派則呼籲，俄羅斯不僅要傾全力攻打烏克蘭，還要大幅改造政治與經濟體制，這讓他們成了改革派系（親普丁，至少目前還是如此），目標是取代他們眼中這個腐敗的政府。

這兩派的爭權是俄羅斯今年政治鬥爭關鍵戲碼之一，很大程度會受戰況影響。俄軍表現越差，兩派鬥爭就越狠毒。克里姆林宮會發現過去它愛用的鎮壓手段，若用在效忠這種體制的爪牙身上，效果就沒那麼好。

鷹派會對軍方高層和政治人物先發難，就像傭兵集團「華格納」創辦人普里格津（Yevgeny Prigozhin）已經做的那樣，批評軍方將領是混蛋。實用主義者則會對戰爭的走向表達悲觀，設法降低俄國的戰爭目標，逼大家認知到俄國不可能戰勝；非軍事圈的菁英會接收這種想法，因為這些人其實對於俄軍真的入侵烏克蘭感到很訝異，也擔憂後果不會很快散去。

這些矛盾讓俄羅斯卡在軍事狂熱與謹慎思考戰爭降級的可能性之間，而普丁也面臨一個抉擇：加倍押注於戰場；或者回到談判桌，與西方或烏克蘭對談。

俄國政府人事改組

史塔諾瓦亞指出，俄國政府今年人事改組的可能性很高，只是很難預測誰會取代誰。

幾乎肯定會改組的首要原因，是領導階層對於效率和活力的需求正在增加；內閣、總統幕僚、權力結構中的高層都因為戰爭和軍事失敗而盡顯老邁與疲態，迫使普丁另尋新人，邀請技術官僚加入政府的意願可能會增加。

第二個原因，仍和2024年總統大選有關：歷屆俄國總統大選之前幾乎都會發生人事改組，只有一屆沒有。

政府內部的長期緊張，是另一個改組動力。國防部長蕭依古（Sergey Shoigu）與參謀長格拉西莫夫（Valery Gerasimov）因軍方腐敗無能而受責難，聯邦安全局（FSB）也因收集情資上的失職而更被猛烈抨擊，國安會副主席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是公認的愚蠢無謀，莫斯科市長索比亞寧（Sergey Sobyanin）太沒政治野心、俄羅斯央行總裁納比烏林娜（Elvira Nabiullina）被懷疑暗地裡反戰。

這些人彼此都互看不順眼，讓普丁更有理由改組，不過，在他砍人換新血之際浮現的保守和顧慮，仍會讓他嘗試在穩定和革新之間取得一個平衡。

2023，俄羅斯從內改變的開始？

這些決定性的議題發展都會受到戰情變化的影響。如果依烏克蘭預測，俄軍在2或3月嘗試發動大規模攻擊，就會受到烏克蘭頑強抵抗；若沒有進攻，俄羅斯就會繼續攻擊烏克蘭的基礎設施，企圖緩慢地扼殺烏克蘭，烏克蘭則會嘗試對俄國領土進行一些牽制性的攻擊。

俄國政壇將持續籠罩在戰爭嚴峻和壓抑的氛圍裡，菁英對未來更焦慮和恐懼，普丁的神秘和不解釋作風對情況毫無幫助。政府也毫無疑問地會加強鎮壓社會，所有異議都會被視為犯罪，國家繼續灌輸意識形態，不斷為延長監禁找到新藉口。

史坦諾瓦亞預測，2023年，這場原本就頗具歷史意義的俄烏戰爭將發揮其推動變革的全部潛力，最終從內部改變俄羅斯，削弱領導階層掌控局勢和規劃決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