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諾談名人與疾病】約翰彌爾頓的雙眼失明與《失樂園》

約翰彌爾頓（John Milton，1608—1674）是誰？他是了不起的英國文豪，年紀輕輕便在劍橋大學拿了學士與碩士學位，在英國文史上跟喬叟、莎士比亞齊名，如果您沒聽過約翰彌爾頓這位文豪，您多半也聽過他的成名作——《失樂園》。

他生長在一個尚算富裕的基督教家庭，雖然並非神職人員，但其神學根底似乎不差，其代表作《失樂園》即是以《聖經．創世紀》中的伊甸園故事為創作背景，甚至投射了自己對政治的反思與批判，足見其神學素養深厚，且對社會政治現象感觸頗深，並能將兩者相融創出文學作品。

約翰彌爾頓在1642年結了人生第一次婚，但婚姻初期鬧到差點兒要離婚！但後來還是繼續持續該段婚姻，並有了孩子。婚姻維持到1652年他的第一任妻子去世。至於這段婚姻他的主觀感受幸不幸福？時隔幾百年我們已很難第一手求證之了。

但不知是否是對婚姻的某些不滿？約翰彌爾頓曾寫過一些關於探討「離婚」的書籍，這在當時被某些人給認為是離經叛道！甚至這些論說文書籍被列為禁書。這讓約翰彌爾頓很不滿！便在1644年出了一本書——《論出版自由》！等於公開斥責這種出版言論不自由的現象。

其實從歷史的角度來看，他的思想真的很「前衛」，為何這樣說？「1644年」是哪一年？當時世界長得甚麼樣子？熟悉明清歷史的朋友可能就會知道，1644年是中國明清史上很關鍵的一年，那一年是明朝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禎皇帝上吊自殺，清朝入關開始統治中國；在入關一百年之後，清朝到了所謂的「乾隆盛世」，但卻是一個充滿文字獄與思想箝制的滿族盛世。

相對於乾隆盛世的文字不自由，英國的約翰彌爾頓卻早在約一百年前的1644年就已寫出了《論出版自由》這樣的著作，他這樣的論點假若是晚個一百年，並在乾隆年間於中國出版，他肯定會被以謀逆罪處死，然而，他在英國卻能活下來，而且還是更早了一百年。由此可見兩者社會的思想文明差距何其大矣。雖說當時約翰彌爾頓寫的《論出版自由》在他生前並沒有引起太大共鳴，雖非每個人都支持其前衛思維，但已足見這個人的思考模式絕非池中物。

而除了文學之外，約翰彌爾頓對政治也很有想法！他寫過不少觀點犀利的政論文章，也曾在國務會議中任拉丁文秘書，後來因為某些政治理念和當局不合，他被捕入獄，後來便退出政治活動，致力於文學創作。

1654年，本來眼睛就不好的約翰彌爾頓遭遇了人生最大挑戰--雙眼全盲！當然，那是一個沒有精密眼科醫療的時代，他也無計可施。兩年後的1656年，他結了第二次婚，但第二任妻子沒多久因難產過世了。1663年，彌爾頓梅開三度，這也是他最後一段婚姻，但相對平順幸福，直到他1674年過世。

他人生的最後二十年，可說是在黑暗中度過，但也正是在他最後這二十年全盲的日子裡，他用口述的方式完成了《失樂園》、《復樂園》、《力士參孫》等著作。或許是經歷過政治迫害、雙眼全盲、婚姻衝擊等因素，再配上他的文學與神學素養，他在寫《失樂園》時所描繪的亞當、夏娃，以及書中人物某些對痛苦的反應，甚至是當中「權力」等議題時，寫得入木三分！讓《失樂園》成了英國文學史上的曠世巨作，也讓他在後世心目中得以和莎士比亞齊名。

若以「長照」的角度來看約翰彌爾頓失明後的那二十年所受到的「照護」，無疑是個典範！我相信他能以口述的方式寫作，這一定少不了身邊人們的耐心與細心幫助，才能使他沒有因為殘疾而就此失去了價值或成就，甚至被種種苦難給擠出了遠超過他眼明時所曾有的文學成就！我們無法確認當時約翰彌爾頓是因何種眼科疾病而導致全盲，但我們可以確認的是，它也許嚴重影響了約翰彌爾頓的「眼睛」，卻沒有奪去他的「眼界」，以致他在失明後仍能不斷創作。令人不得不對他失明後的文學表現肅然起敬。

＊本文作者施以諾為輔仁大學醫學院職能治療學系專任教授、跨專業長照碩士學位學程主任，臺北市醫學人文學會榮譽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