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報導】蛤！深坑大火臭煙四散「政府沒示警」　竟是因送醫數不到10人

2月20日下午新北市深坑區大火，濃煙臭味瀰漫雙北地區，台北市長蔣萬安、新北市長侯友宜的臉書都被留言灌爆。該怎麼應變、該怎麼通報居民以維護健康，台灣其實有訂定辦法，但是通報門檻標準很高，要符合10人以上送醫等要件。環團痛批1個人因為空污送醫就已經「代誌很大條」，10人以上送醫早就新聞報透透，還要等政府通知？這種規定根本是把「人民當塑膠」。

新北市北深路三段一處鋰電池工廠倉庫20日下午發生嚴重火警，大台北多個地區民眾都能感受到引發的惡臭味，但是蔣萬安直到21日早上才在臉書貼文要市民注意相關狀況，侯友宜甚至到21日中午才在臉書發文，都被民眾留言罵翻，「完全快窒息了！都不處理？不告知居民嗎？」、「市長是沒有鼻子聞嗎？」

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祕書長崔愫欣批評，根據《空氣污染防制法》第33條，因突發事故大量排放空氣污染物時，地方政府主管機關應發布空氣品質惡化警告及採取因應措施。然而，顯然因為台北市與新北市政府的怠惰與疏失，並沒有讓受影響區域內的民眾，第一時間了解發生什麼事、空氣中可能存在的危害物質、哪裡是污染範圍、該怎麼做才能減少危害風險等等。



問題一：空污突發事故2小時內通報　高門檻難實施

這項規定是2018年《空污法》大修時新增的規定，是參考國外先進國家因應突發的空污惡化狀況，例如工廠大火、回收場大火燃燒有毒物質，授權給地方政府採取緊急通報等措施，以維護居民健康的必要措施。這項規定，當時被視為《空污法》修法，很重要的成果之一。

2019年9月因應這項新法規所訂定的子法「空氣污染突發事故緊急應變措施計畫及警告通知作業辦法」，雖然明確訂定在重大空污突發事故2小時內，要透過細胞簡訊、廣播及有線電視，通報發生事故的場所名稱、事故類型、事故影響區域範圍及民眾應配合事項，包括向居民說明該如何應變空污及到底會有什麼的危害。

然而，緊急通報的發送原則，當時的環保署（環境部前身）空保處訂的門檻非常嚴格，必須要符合需要有10人以上因這個重大空污事故送醫，或是事故污染範圍涵蓋規模達30人以上的學校、醫療或社會福利機構，雖然授權地方政府也可以在可預見空污災害對社會有重大影響，經環保局認為事故可能持續惡化，有發布空氣品質惡化警告的必要，但是以這次深坑大火為例，雙北環保局在火災隔天都強調偵測各污染物數值符合標準，認為沒有「惡化」又怎會通報社會大眾？



問題二：污染都符合標準　還是檢測列管項目少？

污染物數值都符合標準，真的就對居民沒有健康影響嗎？另一個問題的癥結點是環保局偵測的污染物，主要是分析PM10、PM2.5、CO、O3、NO2等一般空氣品質污染物，及二氧化硫、氨、硫化氫、揮發性有機物等。此外，針對工廠必須依照「空污突發緊急應變措施及警告辦法」提報措施計畫管制書，列管的空污物質清單也只有硫化氫等29項。

長庚醫院臨床毒物中心主任顏宗海21日在媒體聯訪時就指出，工廠大火除了伴隨細懸浮微粒、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一氧化氮等污染可能，鋰電池工廠內的原料若遭到燃燒，則還有氟化氫、戴奧辛等產生的風險。



看守台灣協會秘書長謝和霖表示，相較一般塑膠工廠大火，鋰電池燃燒的問題更嚴重，不僅有鋰電池的塑膠包材，電池為了阻燃，早期會添加嗅化阻燃劑，現在則可能是含鹵素元素化合物，因為是重金屬且不易燒燃，產生會致癌的多環芳香烴也會比較多。

謝和霖說，過去每次有大火發生，環境部或地方環保局最讓人詬病的是，一再強調偵測都符合空氣標準，但是黑煙那麼多，不可能完全沒有污染，這樣的監測品質明顯與民眾聞到的空品實際感受不符，也是長期民眾對政府不信任的原因。

他認為，如何把對民眾的影響程度降至最低是很重要的，民眾的知情權及健康權都必須被維護，在這次大火後，環境部應該徹底檢討，該修的門檻規定就該修。

綠色公民行動聯盟也呼籲該檢討監測方法，具有代表性的採樣，是需測得靠近火場擴散煙流的原始濃度，以及火場下風處與上風處不同距離的污染物濃度，針對包含粒狀物、酸性氣體、戴奧辛、重金屬、VOCs等進行定性分析與各種物質的濃度檢測。

綠盟強調，確實掌握環境中存在什麼污染物質、濃度多少，才能真實揭露環境資訊，盡可能完整地將訊息傳遞到影響區域內的民眾，當污染持續擴散與擴大影響，才能預先做好相應防護措施，減少民眾於不知情的狀況下受到傷害，才是善盡政府環境治理及危害預警的責任。



問題三：示警通報交給小公務員決定　誰敢扛責任？

緊急通報的第三個問題是2019年通過至今超過4年，全台各地方政府真正有通報讓民眾知悉的情況，之所以寥寥可數，是通報權責長都由小小公務員來扛責。長期關注台塑六輕的環境權保障基金會，2021年便曾就所在地的雲林縣作探詢了解，結果是一個環保局的承辦人要扛起是否發送通報的責任，由此可想而知發送的成效如何，且環境部沒有一個SOP，教地方承辦如何處理。

事實上，20日晚間跨縣市受到大火瀰漫惡臭味的不只是雙北，嘉義市環保局在湖子內的資收暫置場， 20日晚間不明原因起火，火勢猛烈，黑煙烈焰衝天，延燒逾14小時，因為位於跟嘉義縣的交界，造成嘉義縣市居民抱怨連連，民進黨嘉義縣立委蔡易餘在臉書也是怒責嘉義市政府將嘉義縣民當二等公民。

環境部將邀地方研商　訂定合理通報標準及處置原則

今年初才接任環境部大氣環境司司長張順欽對《太報》記者表示，2019年當時訂定緊急通報相關規定，有當時的時空背景，主要是針對大型工廠若發生突發空污事故所應採取的應變計畫，大氣司將會在近日邀集地方環保局研商，訂定SOP指導原則。

張順欽強調，檢討方向會著重討論「怎麼做比較實用」，例如情況很嚴重時，通報動作當然會比較大，但是狀況輕微時，若民眾能感受到，例如惡臭難聞，要如何透過管道讓民眾掌握訊息，快速了解及如何因應，讓運作更有效果，會是未來檢討修改的方向。

韓國小學及公園遊憩區　設置空品顯示器

20日火警發生後，21日受影響的地區，還有民眾在河濱公園跑步，蔣萬安21日上午臨時取消既定的內湖科技園區捐血行程，前往位在文山區的木柵國小視察深坑火警可能造成的空污情況，並敦促教育局及環保局都要嚴加注意，也顯示台灣在空污的警示設施仍有不足。

以鄰近的韓國為例，除了跟台灣一樣有空品資訊的APP，許多城市在國中小學周邊、戶外運動場所及公園遊憩區，還可以看到空氣品質偵測的顯示器，除了顯示所在位置當下的PM2.5、PM10的空氣品質，並且對照是否適宜戶外運動的建議，顯示器還會有跑馬燈功能，對於突發的空品狀況及未來空品預報做提醒。





這次深坑大火瀰漫的惡臭味引發雙北居民怒火，凸顯的問題不只雙北政府慢好幾拍處置的荒謬，也揭露政府訂定突發空污災害通報的相關規定是「虛晃一招」，也暴露台灣對於空污示警的多邊通報機制之不足，政府在空污示警還有很多努力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