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爛工作就上到今天！中國年輕人辦離職派對　背後壓力外人難懂

中國年輕人近幾個月開始樂於舉辦「離職派對」，在中國青年失業率今年創新高的情況下，離職似乎是件很冒險的事情，但有時候爛環境就是令人無法忍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導，離職原因很多，從低薪到倦怠，而中國年輕人有許多是獨生子女，身上背負的壓力可能是外界難以想像的。

CNN的報導，從一個27歲的年輕人小梁開始說起。小梁原本在浙江省的一間銀行上班，今年5月辭職了；離職當天，朋友們幫他辦了派對，敲鑼打鼓為他慶賀，搞得像在辦傳統婚禮。

小梁的一些朋友也剛辭職，這些辭職界的前輩們幫他別一朵胸花，拉了一條橫幅寫著「這個b班（破爛工作）就先上到這了」；派對場地掛著燈籠，桌上擺滿食物，還有寫著「囍」的牌子，派對邀請卡也祝大家吃好喝好，早日脫離苦海。

中國今年6月青年失業率達到21.3%，創歷史新高，而8月時中國國家統計局就宣布不再發布前一個月的失業率，令人無從得知後續狀況。在這種時刻，辭掉銀行的工作好像有點奇怪，小梁辭職後一面經營咖啡館、一面經營自媒體，他說，他現在比之前快樂多了。

小梁告訴CNN，在銀行公關單位上班，他陷入機械式、重複性的工作力，消耗大量心力，「你的創意最後總是會被駁回，然後就沒了」。

中國今年努力走出新冠肺炎清零政策對社會和經濟造成的影響，但復甦狀況比想像中更弱，不僅應屆畢業生失業，20多歲年輕人也出現一股辭職的意念，各有原因，可能是精神內耗太多、領的錢又不夠說服自己撐下去。

根據中國人力公司「脈脈」針對1554名受雇者的調查，約28%的人在2022年1月至10月間辭職，想辭職但沒說出口的受訪者比例則多了一倍。

美國前年和去年也有辭職潮，兩年內辭職的人數約5000萬人，這個趨勢在美國已經慢慢消失，但在中國似乎才剛要開始。

讀書為有好工作，但什麼是好工作？

中國年輕人的青少年時期通常花在課業競爭上，從小就開始補習、每天都有考試；一次「高考」定生死，努力要爬到前幾名、爬進好學校，就為了之後能夠爬進好公司。進了公司以後發現所謂「好公司」原來只存在於理想裡，現實裡的公司得不到滿足，然後逐漸幻滅。

美國西北大學經濟學教授錢楠筠（Nancy Qian）說，「西方人，或是中國以外的人，不明白在中國為人子女有多困難。年輕人正面臨許多因為太努力工作而產生的挫敗、疲憊和憤怒」。

這些年輕人成長的年代，剛好是中國經濟全速運轉、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代，且由於2016年才放鬆一胎化政策，中國目前的年輕人大多是獨生子女，父母寄予厚望。錢楠筠說，這些年輕人從小聽聞的，都是「努力就能賺到錢」，但現在他們所處的環境，卻是薪資不漲、經常加班、經濟低迷、高失業率，這和他們一直被灌輸的價值觀念不一樣，導致他們幾乎完全過勞、倦怠。

另一個問題世代差異。老一輩的人關心的是收入穩定、能維持生計，而成長於更繁華社會的年輕人追求意義、目標，這是他們的工作往往無法給予的。

教育程度太高，高技能職缺太少

專家也指出，教育程度、技能與實際上的工作職缺搭不起來，加劇了這種幻滅感。根據中國教育部數據，大學入學率在10年內幾乎翻倍，2021年達到57.8%；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教授Yao Lu研究指出，有些受雇者的職務根本用不到他們這麼高的學歷，他們在學校學的知識和技術在職場派不上用場。

Yao Lu說，這些年輕人從事的工作，像是地方辦事處行政人員、食品配送員，可能相對穩定、薪水也不差，但並不需要大學學歷，這種能力與職務不符的狀況，對社會容易造成嚴重影響，員工對人生、對工作的成就感都會過低；中國大學生在就業市場上的供需有結構性失衡，但經濟結構轉型又需要時間。

例如廣東省佛山市的麥韋龍（Veyron Mai，音譯），大學主修音樂，但他找不到音樂老師的工作，最後轉向勞動職務，例如洗車工，然後是餐廳服務生。回想起夏天時每天工作都要用腐蝕性強的清潔劑，「就算有戴手套，還是很傷手」，工作一個月後，他不敢把手給別人看，「我哪還有臉自稱是音樂系的？」

倦怠、幻滅、辭職，加上畢業即失業的人，這個趨勢可能加重中國的經濟問題，中國已經出現出生率下降、勞動力萎縮的徵兆，人口也會迅速老化，對退休金、醫療健保等其他福利的需求只會增加。

面對現實還是可能要低頭

美國西北大學經濟學教授錢楠筠說，如果這些挫敗的年輕人永久退出勞動市場，未來照護長者的勞動力也會更少，辭職趨勢也可能會影響出生率。雖然辭職後的年輕人可能有更多時間維護人際關係，但由於收入較不穩定、情緒可能低落，結婚生子的步調可能更緩慢。

當然，一時的離職不代表完全離開勞動市場，畢竟人又不能真的靠吃土過活。接受CNN採訪、或在網路分享離職經驗的人，現在都已經轉職或轉行，繼續努力掙錢。

報導最一開始的小梁，現在在浙江的台州市經營咖啡店，27歲的他坦承，「在我這個年紀，也許還可以想辭職就辭職，但是可能一兩年後，我還是會垂頭喪氣地回歸職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