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間諜如何滲透真主黨？竟是敘利亞內戰幫開了大門

以色列在2006年與黎巴嫩真主黨的戰爭中，曾3度企圖刺殺真主黨領袖納斯拉勒（Hassan Nasrallah）未果，本月27日終於得償所願。以色列本月的一連串行動，顯示他們充分掌握真主黨內部情報，不過從歷史來看，真主黨過去在反間諜行動上其實很成功；消息人士說，轉捩點就在於2011年爆發的敘利亞戰爭。

《金融時報》29日報導，以色列的F-15i 戰機27日晚間朝黎巴嫩貝魯特南郊投下80多枚炸彈，摧毀至少4棟住宅，擊殺在地下指揮所開會的真主黨納斯拉勒。實際上，以色列與真主黨對戰將近40年來，一直各有勝負，直到最近，以色列才算真正的扭轉局勢。

2006年以色列也亟欲斬首納斯拉勒，但3次空襲全都失敗。其中1次空襲完全浪費，因為納斯拉勒早已離開現場；2名熟悉當年刺殺行動的消息人士說，另外2次空襲的彈藥沒能穿透地下掩體的混凝土與鋼筋結構。

真主黨甚至也曾對以色列造成重大打擊。1982年以阿戰爭爆發，以色列佔領黎巴嫩南部，剛成立沒多久的真主黨曾2度炸毀以色列國安局（Shin Bet，音譯辛貝特）在黎巴嫩南部泰爾（Tyre）的指揮站。2名知情人士說，以色列到了1990年代末才意識到，真主黨會挾持當時還沒有加密技術的無人機廣播裝置，藉此得知以軍的動向。



數名以色列前任和現任官員表示，從今年7月30日真主黨指揮官、納斯拉勒的得力助手舒克爾（Fuad Shukr）被暗殺身亡開始，這兩個月以來，以色列展現出情報深度和精確度的變化。有了2006年的經驗後，以色列調整了情蒐方式，然後是敘利亞戰爭幫以色列開了後門，或者根本就是大門。

出兵支援敘利亞阿塞德的代價

2006年後，以色列軍情局（Aman，音譯阿曼）和先進的「8200」訊號情報部隊針對真主黨擴大收集資料。前情報單位高層官員艾辛（Miri Eisin）說，他們不只針對真主黨的軍事部隊，也追蹤真主黨的政治動態，還有真主黨與伊朗革命衛隊的聯絡，以及真主黨領袖納斯拉勒和敘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的關係。

艾辛說，這需要情報單位精準定義自己正在偵查的目標，「這是最大的挑戰，如果這一步做得好，你就能看清楚問題究竟複雜在哪裡，看清楚全局」。以色列情報單位近10年來不是把真主黨當成一般的恐怖組織，而是視為「恐怖軍隊」，這是觀念上的轉變，迫使以色列必須像研究敘利亞軍隊一樣去分析真主黨。

敘利亞2011年爆發內戰，真主黨最終應伊朗要求，於2012下半年派部隊去敘利亞協助阿塞德政府鎮壓起義，讓以色列有機可趁，但情報單位必須抽絲剝繭，找出是誰負責協調真主黨部隊、誰獲得升遷、誰比較貪腐、誰剛完成了一趟莫名的出差。

真主黨的戰士透過敘利亞內戰獲得了更多實戰經驗，但隨著戰爭一直沒落幕，真主黨也必須不斷招募新兵來補充人力，這種募兵讓他們更容易被以色列間諜滲透，無論是安插內鬼、或者收買可能的叛逃者。

美國智庫中東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一項研究計畫的主任史林（Randa Slim）說：「敘利亞內戰是真主黨大幅擴張的開始，這也削弱了他們的內部控制機制，為以色列的大規模滲透敞開大門。」



敘利亞內戰也創造了大量可供以色列取得的情報，而且很多其實都是公開數據。真主黨常以「烈士海報」為陣亡者發出的訃聞就是其中一種，海報上有一堆資訊，包含這個陣亡戰士來自哪個城鎮、在哪裡的哪場戰役陣亡，還有誰在社群平台上轉發了他的陣亡消息，這些人就可能是他的朋友圈。

「烈士」葬禮對以色列來說就更棒了，有時候甚至能讓鮮少露面的真主黨高層現身，雖然可能很短暫。

一名前黎巴嫩高層政治人物說，真主黨支持敘利亞阿塞德政權的代價，「就是被以色列或美國情報單位滲透」，因為在參與敘利亞內戰期間，本來都走秘密行動的真主黨必須暴露自身活動，和敘利亞、俄羅斯情報單位保持聯繫及分享資訊；敘利亞情報單位出了名的腐敗，俄羅斯情報單位是美國嚴密監控目標。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中東資深研究員薩耶（Yezid Sayigh）說，由於去幫阿塞德，真主黨這個原本「紀律嚴明的正統主義組織」得允許更多人加入，超過他們應有的人數，「成員整體風氣也變得自大傲慢，螺絲開始鬆了」。

「9900部隊」專門盯著真主黨

與此同時，以色列除了繼續擴大監控真主黨，科技也不斷成長，間諜衛星、先進的無人機、讓手機變成監聽設備的駭客技術，都是真主黨追不上的。

以色列收集的真主黨資料太多，多到乾脆成立一個專屬小組「9900部隊」，該部隊能夠編寫演算法來篩選圖像，不放過最細微的變化，從路邊的小爆炸裝置、隧道通風口、建物周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加固結構都能鑑別。

一查出真主黨成員的身分，以色列就會把對方的日常活動模式全輸入到一個大型資料庫裡；和這些模式相關的資料可能是從他太太的手機、他的行車紀錄器和汽車里程數、或他所在位置取得的。數名以色列官員說，這些資料也都可以從不同來源取得，例如飛過他頭上的無人機、他路過的監視器、甚至智慧型電視上的麥克風錄到他的聲音。

一旦出現違反行為模式的情況，以色列情報官員就會特別關注。這種技術讓以色列可以識別真主黨的中階指揮官，一名以色列官員說，以色列還曾經監控個別指揮官的行程，看看他們會不會因為預計會受到攻擊而突然被召回去指揮作戰。

而這些情報收集需要時間和耐心來累積。以軍在空襲擊斃納斯拉勒的前3天就透過轟炸摧毀至少3000個可疑的真主黨設施，一名前官員說，「我們儲存了大量待用的情報，本來可以在很久之前就用，但我們沒那樣做」，而這種耐心也帶來了回報。



《金融時報》引述一名以色列官員說法，其實在哈瑪斯去年10月襲擊以色列、真主黨隔天朝以色列北部射火箭聲援哈瑪斯後的幾天內，以色列國安局也曾掌握到納斯拉勒所在的地點，當時原本就要派戰機去轟炸，但是總理納坦雅胡在美國要求下取消了行動。

而這次，納坦雅胡拒絕再對真主黨停火。27日他在聯合國大會發表演講，知情人士說，以軍準備出動擊殺納斯拉勒，是他上台前就知道的事。

據納坦雅胡所說，以色列還沒打算停手，因為真主黨大部分飛彈能力還在，以色列可能會派地面部隊進攻黎巴嫩南部。

前情報單位高層官員艾辛也說，真主黨這10天來遭遇通訊工具大爆炸、多名指揮官和領袖納斯拉勒死亡，但他們「並沒有消失」，雖然受到削弱、處於混亂和哀悼，「但他們仍然有很多極具威脅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