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真主黨代表黎巴嫩嗎？領袖納斯拉勒之死有何影響？

黎巴嫩真主黨32年來的領袖納斯拉勒（Hassan Nasrallah）已證實死於以色列空襲，另外還有數百平民也在以色列轟炸下粉身碎骨。黎巴嫩人都是真主黨嗎？殺了一個納斯拉勒會讓中東更和平嗎？本文參考美國狄金生學院（Dickinson College）的黎巴嫩專家雷貝茲（Mireille Rebeiz）在學術網站《對話》（The Conversation ）上的一篇文章，整理真主黨誕生與運作的脈絡。

什麼是真主黨？它在黎巴嫩的角色是？

這要先從黎巴嫩內戰開始說起。黎巴嫩本是個宗教多元國家，有遜尼派和什葉派穆斯林，也有基督徒。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1967年嘗試刺殺約旦國王未果後，在約旦的巴解組織被驅逐到黎巴嫩，激化了黎巴嫩各派別之間的武裝衝突，於是1975年爆發內戰。

黎巴嫩內戰還沒結束，第五次以阿戰爭就爆發了。1982年，以色列駐英大使被巴勒斯坦武裝份子槍擊重傷，以色列於是出兵進攻黎巴內境內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和敘利亞軍、迅速佔領黎巴嫩南部，催生了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在阿拉伯語意為「神的黨」。

1985年，真主黨正式宣告成立，發表宣言闡明要在黎巴嫩效仿1979年伊朗革命，創建一個什葉派伊斯蘭國家，並宣誓效忠於伊朗最高領袖時任伊朗最高領袖何梅尼（Ruhollah Musavi Khomeini），強力反對以色列對黎巴嫩、巴勒斯坦的占領。

然而到1991年，黎巴嫩戰爭結束，在沙烏地阿拉伯的塔伊夫簽署了《塔伊夫協議》（Taif Agreement），各宗教政治派系達成共識，認為透過政治和民主競爭是黎巴嫩進步的唯一方式。真主黨也推出了一個政治黨派，參與了1992年國會大選，在128席當中拿到12個席次。


雖然《塔伊夫協議》裡要求各民兵團體解除武裝，但也允許真主黨保留武裝派系，作為黎巴嫩的「抵抗組織」，對抗以色列對黎巴嫩南部的占領。許多黎巴嫩政黨也選擇和真主黨結盟，雖然這些政黨的政治立場不一定和真主黨相同、也不見得臣服於伊朗，但認同要對抗以色列的佔領行為，而真主黨是戰鬥主力。

真主黨的國會席次、和其他政黨的結盟行為，讓他們有力量控制黎巴嫩政府走向，否決一些他們不要的決策。當前的黎巴嫩國會議長柏瑞（Nabih Berri）是個什葉派，雖然他黨籍上不是真主黨，但他所屬的阿邁勒運動黨和真主黨是盟友，他也以效忠真主黨聞名。

真主黨透過軍事和政治掌握黎巴嫩之外，也不忘攏絡民心，為對他們友好的社區提供各種服務，例如社會福利、醫療、水電等公用事業、教育、甚至安全。

黎巴嫩人都支持真主黨嗎？

真主黨毫不諱言自己所有財源、武器都來自伊朗，他們也透過伊朗的支援從事洗錢、販毒等活動來增加非法收入。

除了伊朗，敘利亞對真主黨的發展也很重要。《塔伊夫協議》裡讓敘利亞軍進入黎巴嫩2年，協助伊朗重建秩序，結果敘利亞軍待了超過16年，敘利亞政府、伊朗政權、真主黨成為密切盟友，因此敘利亞2011年爆發內戰時，真主黨也派人參戰，協助敘利亞阿薩德政府鎮壓反抗軍。


黎巴嫩民間對真主黨的支持並非鐵板一塊。2000年以色列從黎巴嫩撤軍時，確實很多黎巴嫩人讚美真主黨是「解放者」，但也有人認為真主黨也應該停止軍事行動，由黎巴嫩國軍來接手守護邊境的工作；敘利亞侵犯人權的行為也讓黎巴嫩民間有了反對敘利亞的情緒，真主黨和敘利亞的關係反而不利真主黨自己的支持度。

2005年2月14日，反對真主黨和敘利亞的黎巴嫩總理哈利里（Rafic Hariri）遇刺身亡，有證據顯示真主黨和敘利亞參與其中。這引發大規模抗議，最終導致敘利亞軍終於撤離了黎巴嫩，真主黨名聲也嚴重受挫，那一年的大選由反敘、反真主黨的政黨聯盟獲勝。

此後，黎巴嫩有一連串明確反對真主黨引發的事件，數名記者和政治人物因公開反對真主黨而被刺殺，讓黎巴嫩人更憤怒。2015、2019都有反對政治勾結、貪腐、抗議通貨膨脹的大型活動；2020年民調顯示，就算是什葉派社區，對真主黨的支持率也呈現下降。

阿拉伯研究網站《阿拉伯晴雨表》（Arab Barometer）今年年初民調顯示，黎巴嫩只有30%的人信任真主黨，55%表示完全不相信；真主黨獲得85%黎巴嫩什葉派穆斯林信任，但遜尼派和德魯茲派只有9%支持他們，基督徒更只有6%。

斬首納斯拉勒的效果？

真主黨1980年代創立之初，是由7人組成的宗教委員會為領導層，下設財政、軍事、政治、社會等委員會。黎巴嫩內戰結束後，又增設執委會和政治局；宗教委員會主席是精神領袖，該委員會也負責選出真主黨的總書記。


真主黨聯合創始人穆薩維（Abbas al-Musawi）1992年被以色列暗殺後，宗教委員會選了納斯拉勒接任總書記一職，納斯拉勒就一直擔任此職，直到他28日死於以色列對貝魯特的空襲。

狄金生學院的中東研究系主任雷貝茲表示，擊殺真主黨指揮官的目的，是為了消滅主要的決策人物，總書記納斯拉勒之死，對真主黨無疑是個打擊，會大挫真主黨在呼叫器大爆炸之後已經很低落的士氣，也明確傳達以色列不再容忍真主黨對以色列北部的攻擊。

「但是，以色列不一定能獲得預期中的效果。」雷貝茲指出，以色列當年暗殺真主黨創始人暨總書記穆薩維一家後，只強化了真主黨的決心，在納斯拉勒領導下，真主黨增加了兵力、擴充了武器庫，在黎巴嫩內外的影響力都擴張。

目前局勢瞬息萬變，很難說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但新一輪暴力可能也只會強化真主黨的決心。另外，其他與真主黨結盟的組織也可能會提高對黎巴嫩局勢的涉入，例如葉門的青年運動（Houthi，音譯胡塞）、伊拉克的真主黨旅等。


英國《觀察家報》的國際安全記者伯克（Jason Burke）的看法則稍有不同。伯克認為，真主黨很難找到能和納斯拉勒相提並論的新領袖，因為納斯拉勒的地位、經驗、影響力都不同凡響；真主黨固然聽命於伊朗，但要與伊朗協調也並不容易，納斯拉勒直到2013年才勉強答應伊朗的要求，派兵去敘利亞幫阿薩德政權，後來也證明了這個行動對真主黨是一個傷害。

何況以色列近幾個月來已經擊殺多名真主黨指揮官，能接班的候選人已經少了很多；加上以色列透過呼叫器爆炸、掌握納斯拉勒本人是否在真主黨總部裡，展現了他們可能已經滲透到真主黨內部、能夠精準取得情報。伯克認為，就算真主黨選出新總書記，「任何一個新總書記的預期壽命可能也都會非常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