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平均每天86名受害女報警　印度為何阻止不了強暴案發生

印度上月發生令人震驚的女實習醫師遭姦殺案，引發全國各地醫師罷工及多起示威。事實上，印度11年前也曾發生女實習醫師遭輪暴謀殺的慘案，成千上萬人上街抗議，但即使5名嫌犯被判死，仍未能阻止類似暴行再次發生。CNN調查發現，印度的警察、法院與文化體制都未能為強暴受害者伸張正義。

2012年11月16日，23歲的女醫學實習生喬蒂‧辛赫‧潘迪（Jyoti Singh Pandey）與男性友人看完電影後搭公車，卻遭車上5名男子輪暴施虐後丟在路邊，友人也遭暴力毆打。辛赫最後被送到新加坡的醫院治療，仍在遭遇暴行後第13天因內臟受傷嚴重而死亡。

由於印度法律不允許公開強暴受害者的身分，外界也以「無懼」（Nirbhaya）稱呼辛赫與其他受害者。

辛赫的遭遇讓印度各地民眾走上街頭示威，對她施暴的5名成年人均被判死，其中1人已死於獄中；1名未成年人則被判刑3年，已經出獄。

儘管印度政府因為此案在2013年以Nirbhaya之名成立基金，還撥發相當於數億美元的款項，資助改善婦女安全，但性侵案並未因此減少。

CNN引述印度國家犯罪記錄局最近一次統計，全印度2022年共有3萬1516起有報案紀錄的強暴案，平均每天86起。

今年8月9日，加爾各答一名任職於公立醫院的31歲女實習醫師，在值班36小時期間於院內一間會議室小睡時，疑遭一名警察志工性侵殺害。印度各地醫師發動罷工，民眾也走上街頭抗議婦女遭獸行對待。

印度最高法院主動介入此案，下令成立醫院安全專責工作小組，並要求警方提交案件調查報告，派出民防部隊在各地醫院保護女性員工。最高法院也將在週二（9/17）審理此案。

最高法院指出，受害女醫生的遺體發現後，當地警方耗費「近 14 個小時」才交出「初步資訊報告」（FIR），這是印度啟動刑案司法程序最重要的第一步，須在報告提交後才能展開調查，但印度法律已規定，警方處理強暴案時，須在接獲報案後立即提交初步資訊報告。

印度中央調查局（CBI）、國家婦女委員會和受害者父母都指控，8月9日這樁強姦案的調查還有其他不當之處。

《印度斯坦時報》報導，印度副檢察總長梅塔（Tushar Mehta）8月22日出庭時表示，最令人震驚的是，警方竟在被害人已火化後才提出初步資訊報告。在被害人的同事和朋友堅持下，才完成了醫學檢查。而她的父母先是被告知她死於健康因素，之後又被告知她是自殺身亡。

《印度快報》則報導，加爾各答警方，以及西孟加拉邦政府的律師都在法庭上堅稱「一切調查均依法進行」。

另有其他報導指出，印度各地警方都傳出會延宕調查性暴力案件，拖延提交初步資訊報告。

單是8月16日至23日的8天期間，印度媒體就報導了至少三則類似案例。其中一名是17歲女孩遭輪姦，她的父親表示，警方並未發布初步資訊報告，不願展開調查，而是指責他讓女兒外出。

非營利組織Majlis主任德梅洛（Audrey D’Mello）表示，他們經常聽說警察對強暴案處理延宕；她過去10到12年間處理的2500起強暴案中，有9成案件警方都延宕提交初步資訊報告。

警方延宕調查　責備受害者

德梅洛表示，警方不僅延宕強暴案的調查，對被害人也敵意甚深。被害人報案時已是鼓起極大的勇氣與決心」，但報案時還會「飽受羞辱」，「被迫等待，且一次又一次被訊問」，警察會擅自對她們做出道德判斷。

警方會出現這種反應，部分原因是訓練不足。一名中央調查局前高官透露，約僅20%的警官曾受過處理性侵案件的訓練。他說，這是「極大的真空」。

2012年的公車輪姦謀殺案後，當局開了一門課，「教育」警方與檢方如何以較細緻的手法處理婦女相關案件，也提供更多資金。

但參與提供訓練的「印度人民反強暴」（People Against Rapes in India）組織創辦人巴亞納（Yogita Bhayana）表示，這些訓練或許在大城市產生了一些影響，但在規模較小的城鎮與鄉村地區，警察的厭女態度仍相當普遍。

她表示，這類訓練造成的影響很有限：「每次訓練40名不怎麼專心的檢警人員，2小時的課程不會帶來任何改變。」

此外，女警嚴重不足也。印度內政部2020年發布了《調查和起訴婦女強暴案標準操作程序》，其中規定初步資訊報告應由女軍官記錄，但印度全境只有21.4萬名女警，僅佔警察總數的15%。

法院積壓案件嚴重　強暴案被告多判無罪

除了警方處理不當，法院也有積壓案件的問題。2022年，累計待審的強暴案有計19萬8285件，至年底僅完成1萬8517件，亦即逾9成的案件仍有待審理。法院積壓案件的問題長期存在，受害者一直在苦等正義到來。

不僅如此，強暴案經法院審理後，大多由被告勝訴。2022年，強暴案被告的無罪釋放率高達65.14%。法律專家提出的因素包括證人不再配合、受害者決定放棄、警方調查不力、鑑識證據不足等。

德梅洛則指出，2012年公車姦殺案後，印度修法對強姦犯加重懲罰（最低刑期自7年提高至10年），反而讓法官更不願意判被告有罪。「若警方的調查不充分，或未達法院要求的標準」，法官就不會將可能存在合理懷疑的被告判刑。

文化刻板印象：房間裡的大象

儘管政府針對處理強暴案撥款並加強立法，但印度國家轉型委員會（NITI Aayog）2021年提出的報告結論指出：「除非民眾的觀念改變，否則針對婦女犯罪的發生率難以控制」。

巴亞納對此表示同意，也呼籲在學校課程中教導尊重女性，「這不僅是尊重家裡的女性、母親、姐妹，也是尊重隔壁的陌生人」。

2012年公車輪姦案一名辯護律師2015年就曾說，印度文化中「沒有女性的一席之地」。要改善強姦案頻傳的情況，除了印度的體制要改變，整體社會對婦女的看法也必須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