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丁頭號政敵納瓦尼2月16日猝死獄中,德國、立陶宛、法國民眾當天上街哀悼。美聯社
俄羅斯總統普丁的頭號政敵納瓦尼(Alexei Navalny)16日猝死獄中,47年的壯烈人生嘎然而止。納瓦尼曾在俄國被下毒後送往德國醫治,但他仍堅持飛返莫斯科,一下機就被捕並監禁,終至送命。納瓦尼究竟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返國?就連獄警都曾私下問他。在死前一個月,納瓦尼給了答案。
納瓦尼上月17日在返國三週年時
發文表示,三年來,他在獄中一直被問及同一個問題:「為什麼要回來?」獄友問得簡單直接,獄警則是在關掉錄音機後小心翼翼探問。
他被問到有點生氣,氣自己詞窮,也氣俄羅斯政壇數十年來灌輸各種陰謀論,無法讓人們相信他只抱持簡單的動機。
德國民眾16日上街悼念納瓦尼。美聯社
納瓦尼說:「我有我的國家、我的信仰。我不想放棄我的國家,也不想放棄我的信仰。」他表示,他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如果你的信仰有價值,你就必須願意為它挺身而出,必要時做出一些犧牲」。
納瓦尼表示,「如果不願意(為信仰挺身而出),你其實根本沒有信仰,你只是以為自己有」。但他也強調,這不表示沒坐牢就是缺乏信念,「許多人未入獄也付出了高昂代價」。
遭下毒後送柏林治療 矢言不會流亡「順普丁的意」納瓦尼曾領導俄羅斯最大規模的反普丁(Vladimir Putin)運動,讓全俄各地掀起反政府示威。他屢遭打壓拘禁,2019年就曾在獄中出現中毒症狀。2020年8月更
在西伯利亞被下毒,經律師與家屬爭取後獲准送往德國柏林治療。
立陶宛民眾16日晚間以燭光哀悼納瓦尼。美聯社
當時西方國家檢測後證實納瓦尼身中蘇聯時期常用的神經毒劑諾維喬克(Novichok)。時任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都直指納瓦尼是遭「意圖謀殺」,且「只有俄國政府能解釋」。
根據新聞網站Bellingcat、俄國媒體The Insider、德國《明鏡週刊》(Der Spiegel)及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共同調查,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長期跟蹤納瓦尼的一群幹員對他下毒。
納瓦尼在柏林療養期間,就曾表明不會順普丁的意流亡海外。2021年1月17日,納瓦尼搭機飛抵莫斯科機場,一下機就遭逮捕關押。納瓦尼當時在社群媒體發布影片,呼籲民眾上街示威,「別害怕,上街吧。不是為我,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你們的未來。」
仿如希臘悲劇英雄 倡議起身反抗《
紐約時報》報導,納瓦尼對於為何返國的回答雖然簡單,但在很多俄國人眼中,他回到俄羅斯的意義深遠。有些人視之為典型的希臘悲劇:英雄深知返鄉後命不久矣,但若不返鄉,就不是英雄。
納瓦尼的座右銘就是無須畏懼普丁的獨裁政權。俄羅斯時評家指出,納瓦尼希望實踐這個信念,他熱衷於鼓吹人們起身反抗,擔心自己在流亡時喪失對俄國時局的影響力。
聖彼得堡警方16日晚間架走一名為納瓦尼獻花的男子。美聯社
納瓦尼決定返國,確實為他贏來新的支持者,但也因為他在獄中繼續抨擊克里姆林宮,使他最終仍性命不保。
「黑暗中的燈塔」 無法坐視空談曾任克里姆林宮演說撰稿人的蓋里亞莫夫(Abbas Gallyamov)過去與納瓦尼意見多有扞格,但他表示,對納瓦尼而言,政治就是要採取行動,而不只是像俄羅斯許多反對派一般,大談民主理論,「他們滿足於置身海外,只是夸夸其談卻不親手做事」,「納瓦尼無法忍受這種事」。
蓋里亞莫夫說,納瓦尼返國代表他對自己的民主大業深愛不渝,也彰顯了他的真心誠意。
不過,納瓦尼是有家庭的人,妻子帶著兩個青少年孩子流亡海外。俄羅斯記者洛沙克(Andrey Loshak)在獨立新聞網站Meduza撰文說,過去三年,很多人質疑納瓦尼決定返俄「太白癡了」,根本是「毫無意義的自我犧牲」,但對於認識納瓦尼的人來說,這是很自然的結果。
納瓦尼遺孀尤莉亞16日現身德國慕尼黑安全會議,表示普丁要為此負責。路透社
洛沙克說:「只要你實際看到這個人,就會明白他不會做出其他選擇。」
納瓦尼返國時,洛沙克曾在社群媒體發布納瓦尼的照片,只加了一個詞:「英雄」。洛沙克說,納瓦尼「是這片黑暗中的燈塔——他坐在那些恐怖的懲罰囚室裡,嘲笑著他們」。
維也納智庫「回覆俄羅斯」(Re: Russia)負責人羅戈夫(Kirill Rogov)則說,是一股大無畏的精神驅使納瓦尼回國,這樣的精神在政治產生巨大力量,因為納瓦尼以「無畏」挑戰了普丁政權。這樣的無畏精神有南非民權運動領袖曼德拉(Nelson Mandela)為前例,但不見容於普丁政府。
納瓦尼2021年自德國返回俄羅斯時,在班機上與妻子尤莉亞(Yulia Navalnaya)一起看了幾集美國動畫《瑞克和莫蒂》(Rick and Morty),其中瑞克是一位瘋狂的科學家。
一個月後,在納瓦尼在法庭上引用了這系列動畫中的台詞:「活著就是冒險。否則你只是一團隨機組合的分子,在宇宙中隨風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