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深山特遣,我們迷路了,找不到水,只好先紮營。到了晚上,開始下雨,每個人都跑出來,在帆布帳篷上綁一條線,水沿著線滴滴滴,滴到保特瓶裡。水是黃色的,一樣趕快喝了,不喝會死。
隔天,等雨勢比較小,我們才走。走到溪底,食物沒了,只好抓青蛙煮水,撕開泡麵粉包調味。
深山特遣是森林管護員的指派任務,一年四遣,一遣通常五天四夜。最長的那次是兩年前,我們抓到山老鼠,扣下五公斤牛樟芝和GPS,檢察官指示:依照座標,深入現場,找出牛樟芝從哪來。
那一次,我帶隊上山,10個人插在山上11天10夜下不來。為了減輕負重,只花5,500元買吃的,都是一些很便宜的東西,像是泡麵、咖哩塊。
那座山叫西亞欠,從台東延平林道走進去出任務,來回要25天。去程,我們請求空勤總隊支援,搭直升機進去,但回程要自己走出來。
因為太久沒人走,地形、地貌完全變調,只能自己開路。找路不是前後平移,而是上下衝。上切沒路,再切下來,下切沒路,再切上去,很耗體力。
民國71年出生的魏瑞廷,愛山愛冒險,外人看來辛苦的深山特遣任務,對他來說是種享受。在山上,沒有太多人與人之間複雜的關係,只需要執行任務;所以,每次下山,他總覺得「像從仙界回凡間」。
任務結束前兩天,我用無線電打給太太,才知道天鴿颱風來了。
回程,要過一條寬25公尺的大溪,本來想游過去,可是颱風剛過,水很強。後來,我決定鋸樹搭便橋。
前一天晚上,我知道如果這條溪沒過,就再也回不了家,所以先用手機把想跟家人說的話寫在裡面,用夾鏈袋包好。還好,過了。
最後一天,我們走了21個小時,從白天六點開始走,半夜三點多才出來。
一下山,我癱了兩天。因為帶隊的精神壓力太大了,有人死掉就麻煩了。
深山特遣隊出任務,靠團隊同心協力合作,才能通過一次又一次考驗。
我大學念森林,研究所念自然資源,26歲考上公務員,今年37歲,在台東林管處關山工作站當技正,已經升到八職等,根本不必親自上山。
可是,我沒辦法有事就叫下面的去送死。如果都自己先享受,有困難就叫下面的人去,人家為什麼要跟你?
我爸以前在水保局當技工,最低階,我從小看他被欺負。他常說:「你以後有機會當考上考試的人、當主管,不要對下面的人這樣。」
現在,我成立「深山特遣隊之我在山林的日子」臉書粉絲頁,寫各地林管處的小人物。像有個技工平常很混,大家都認為他沒三小路用,但有次出任務,我把他的故事寫出來。他跟我說,回家之後,村長把他當英雄。
其實,基層要的,只是一個肯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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