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三中全會是習近平血腥的聖典

20屆三中全會從去年（2023）秋天拖延到今年（2024）夏天才舉行，而且是在詭譎的政治氣氛下登場。中共歷史上最有名的三中全會是1978年12月召開的11屆三中全會，那標誌著鄧小平時代開始，中國徹底走出文革陰影、奔向改革開放之路；46年後這場將在7月登場的三中全會，也是習近平時代的重要會議，但，這會不會是一場結束改革開放、重返文革路線的會議？

依照中共的慣例，每一屆新的黨代會閉幕就隨時召開一中全會，接著在隔年全國人大和政協換屆、新的國務院班子組成之前，召開二中全會來確定人事。政府領導班子全部確定後，當年秋天召開三中全會討論未來幾年政策大方向 ，尤其是經濟政策。這樣的安排是很合理。

去年中國經濟因為房地產崩盤遭逢重大打擊，理應藉由三中全會凝聚共識、提出新的經濟政策以解決危機，但為什麼卻遲遲沒舉行？

才開始第3個任期的習近平理應是大權在握、地位穩固，可以大膽推動自己的政治藍圖，不料從去年6、7月間接二連三爆發高官、將領落馬，而且多是他過去兩任期間培養的人。這一連串危及他統治地位的地雷陸續引爆，直到最近才大致底定──中共公布前後兩任國防部長魏鳳和、李尚福被剝奪軍銜、開除黨籍，並送交軍事檢察機關法辦，習近平才安心地要召開三中全會。

15名軍方高層涉「貪腐」下台　實是通敵洩密

從去年6月間中國火箭軍司令員李玉超被從辦公室被帶走調查、火箭軍前司令員吳國華在去年7月自殺死亡，這場可能「動搖國本」的軍隊秘辛才逐漸被外界知悉。中共對於內部醜聞多以「貪腐」之名整肅，事實上貪腐在解放軍是常態，真正動搖國本的是通敵洩密。目前外界大致瞭解的圖象是，火箭軍司令員李玉超在美國念書的兒子把火箭軍在各地方布署機密細節洩露給美方，美國空軍大學所屬智庫中國航空航天研究所（CASI）在2022年底以公開報告《中國人民解放軍火箭軍組織》披露出來。去年初，習近平驚覺軍情外洩開始著手調查，進而發現火箭軍一連串「貪腐」問題。



火箭軍前身是第二砲兵部隊（二砲），負責中國戰略導彈部隊。2015年習近平推動軍改，把二砲改組為火箭軍，這是習近平企圖實現「中國夢強軍夢」的重要一步。成立時習近平頒布的訓詞稱：「火箭軍是我國戰略威懾的核心力量，是我國大國地位的戰略支撐，是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石。」當時二砲司令員魏鳳和就成了火箭軍首任司令員。魏鳳和被外界視為「習家軍」，習近平2012年11月在中共18屆一中全會當選總書記和黨的軍委主席，正式成為最高領導人，才隔一周他就為剛接任二砲司令員的魏鳳和單獨授銜晉升為上將。在2017年中共十九大上，魏鳳和晉升為中央軍委委員、 隔年出任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火箭軍司令員則由周亞寧接任、2022年再交給李玉超。

火箭軍是習近平所創建，魏鳳和也是他提拔的。而魏鳳和以降的火箭軍領導班子都捲入這起「貪腐案」，2023年底周亞寧被免除人大代表職務、吳國華自殺，李玉超直接從辨公室被帶走調查，副司令員劉光斌與前副司令員、現任中共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副參謀長張振中也被拔官。

火箭軍案愈捲愈大，去年12月，人大常委會一口氣公布取消9名軍方代表資格：「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軍人代表大會決定罷免張振中的第14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中央軍委裝備發展部軍人代表大會決定罷免張育林、饒文敏的第14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海軍軍人代表大會決定罷免鞠新春的第14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空軍軍人代表大會決定罷免丁來杭的第14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火箭軍軍人代表大會決定罷免呂宏、李玉超、李傳廣、周亞寧的第14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 據《美國之音》統計，到今年初之前6個月內，至少有15名軍方高層將領和主管遭清算。

目前官方指控上述將領的罪名都是貪腐，李尚福被指控收受賄賂、賄賂他人並試圖阻撓對他的調查，「給黨的事業和國防造成了極大損害」；魏鳳和也是「收受巨額財物」、「為他人在人事安排上獲取不正當利益」，造成「危害巨大」。但中共還沒有證實火箭軍涉嫌向美方洩露軍機等行為。不過包括台灣的情資、西方主流媒體消息，以及報導中國內幕的海外華人自媒體、社群都認為CASI披露火箭軍布署詳情是造成這次大整肅的真正原因。

而外長秦剛的下台也被認為與這件事有關。秦剛被爆捲入不倫，女當事人傅曉田則涉嫌向外國提供情報。但也有消息指出，秦剛對傅曉田洩密並不知情，而中共在三中前也只公布魏鳳和與李尚福的處分，並未提及依然具中共中央委員身分的秦剛，香港《星島日報》據此認為秦剛已「安全著陸」。

火箭軍案牽涉廣　傳企圖造反、李克強之死也有關

更有傳聞指出，火箭軍不只是洩密更想造習近平的反。去年8月習近平赴南非參加金磚峰會，回程並未直飛北京而是先停留新疆視察，視察新聞還是隔兩天後才公布。之後就傳出是因為中國情資得知火箭軍想用飛彈擊落習近平座機，因此臨時改變飛航線。甚至也有人把中國前總理李克強的離奇死亡與火箭軍案聯結，當時海外就有質疑李克強心臟病發為何是被送往一家中醫院急救而非鄰近另一家「搶救心梗成功率高達96％、曾拯救上萬病人的上海中山醫院。你相信正國級會輸給那4%？」



當然這些傳聞都難以證實，但在三中全會前夕，一些中共高官死亡消息陸續出現，據社交網路X平臺「海外爆料」@zhihui999爆料，6月27日原中共總參政治部主任耿燎原在家自縊身亡；此外，華人海外網媒《看中國》統計中國官方訃聞，在6月18日之前一週內，近10名中共部級黨官死亡，包括山東省公安廳原黨委書記、廳長孟慶豐、瀋陽軍區前副司令員宗順留、山東省政協前副主席汪峽等。

習近平會選擇在三中全會前夕公布李尚福等人案情，一方面說明了火箭軍事件是習近平心中的大石頭，處理完這件事才準備好開三中。而就在同時，習近平在延安主持中共中央軍委政治工作會議，他在會上說，解放軍「在政治上面臨的考驗錯綜複雜」、「槍桿子要始終掌握在對黨忠誠可靠的人手中」。會議中習近一再重覆強調「政治」的重要。選擇在延安召開這項會議當然有其象徵意義。面臨內外挑戰愈來愈大、甚至連槍桿子都難以信賴的習近平，也愈來愈選擇向毛澤東的左傾路線靠攏。

內外夾擊沒安全感　習近平愈來愈向左靠攏

6月28日習近平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自明年5月實施。這部由人大常委會通過的法律寫道，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是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鞏固社會主義公有制以及提升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凝聚力、鞏固黨在農村執政根基的重要保障。這不就是走回毛澤民時代的人民公社、農村集體制嗎？去年宣傳「楓橋經驗」的社區相互監親，到如今則走回農村集體制，這可以看出愈來愈沒有安全感的習近平在內捲、在向左靠攏。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另一個意義是在為戰時經濟動員做準備，而最可能的作戰對象當然是台灣。即使火箭軍一連串「貪腐」大大減損解放軍侵台的作戰能量，習近平依然不斷透過海空軍演來恐嚇台灣，最近更通過《關於依法懲治「台獨」頑固分子分裂國家、煽動分裂國家犯罪的意見》，宣傳可以判「台獨分子」死刑。其實這個《意見》只是重述中國現有《反分裂國家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等相關規定，並不是頒布一個新的法律，更非加重對台獨的懲處。基本上這就是一個新的宣傳戰，在加強對台灣人的恫嚇。

習近平對內對外都在製造恐怖氣氛，在進行恐怖統治，只有透過清洗敵人、不斷恫嚇反抗者，習近平才能安心──安心地召開三中全會。這一幕就有如電影《教父》第一集末尾，小教父麥可要參加外甥受洗聖禮、要當小嬰兒的教父前，同時安排好對仇家一連串暗殺清洗，宗教的昇華與血腥殺戮是一體的。為了參加三中全會這場政治聖典，習近平得先處理掉他的敵人──就像在準備祭祀的牲禮。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