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孤獨流亡仍掛念愛滋患者　高耀潔最想「死在回中國的飛機上」

揭發中國湖南「血禍」引發愛滋疫情的中國醫生高耀潔，晚年因不見容於中共當局而獨自流亡美國，10日在紐約逝世。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黎安友接受美國政府委託照顧高耀潔，他表示高醫生晚年仍掛念當年救助過愛滋患者與孤兒，有時說著就崩潰哭泣。她生前最後幾年已行動不便且近乎失聰，非常孤獨。

黎安友（Andrew Nathan）是美國知名的中國問題專家。他向《自由亞洲電台》（RFA）表示，當年是美國國務院致電給他，請他協助不諳英文的高耀潔找住處及開設銀行帳戶。

高耀潔1990年代揭發河南省政府鼓勵民間賣血、輸血的「血漿經濟」導致農村愛滋病蔓延，當局刻意隱瞞並打壓，她的家人子女都受牽連甚至失業。她2009年以82歲高齡隻身流亡美國，時任國務卿正是2007年曾協助她赴美領取人權獎項的希拉蕊（Hillary Clinton）。

晚年醫療靠美國政府保險　失聰孤寂常望窗外思鄉

黎安友說，高耀潔在紐約時，許多當地的中國僑胞、學生、訪問學者都經常探望她，在她需要幫忙時伸出援手。不過過去四、五年她身體孱弱，只能從床上走到書桌旁坐下，且使用插管式呼吸器，但有護理人員全天候照顧，費用都來自美國聯邦醫療保險（Medicare）。

RFA報導，高耀潔幾年前就開始陸續把「值錢」的物品送人，且不時會從所住的曼哈頓上城8樓公寓望向窗外天空，唸叨著：「想好了，我最好的去處，就是死在飛回中國的飛機上。」說完了舉手拭淚，沉入一人世界。

報導稱，高耀潔晚年幾乎失聰，河南鄉音旁人也難聽懂，只能靠電郵和外界聯繫，回信還須求人打字。

黎安友表示，高耀潔很專注寫作，她寫回憶錄，寫中國的愛滋病危機，寫對中國共產黨的批判，特別是她曾受到很大磨難的毛澤東時期。她甚至為中國農民寫了一本教導如何擁有健康性生活、如何預防及發現性病的書。

黎安友說，高耀潔總是很擔心她在中國認識、照顧及救助過的愛滋患者及孤兒，「她會給我看那些愛滋病孤兒的照片，有的死了，也有的上了大學、開始工作」。她親手救助過160多名愛滋孤兒，經常掛念他們，「有時說到一半就崩潰地哭了」。

目睹無數愛滋慘劇　絕望哭聲痛徹心扉

不過，在黎安友眼中，身子嬌小還曾經纏足的高耀潔「恪守原則，一生致力於照護及關心婦女和兒童的健康福祉」，在這方面她個性「非常非常強悍，與壯碩的運動員並無二致」。

黎安友表示，高耀潔是婦科腫瘤醫生，職責是幫助癌症婦女，讓她們能如願生育，她自己也很喜歡孩子。

高耀潔曾在回憶錄寫道，2001年中秋節前夕，她和兩名記者到河南周口地區查訪愛滋病情況。聽到一名幼兒哭喊著「下來！下來！」走進屋裡才發現，是一名兩歲多男童喊著要母親下來。已上吊的母親遺體仍懸在樑上，男童仍在啃咬著母親的腳後跟。

根據高耀潔的記錄，這名自盡的母親曾與丈夫一起賣血，當時他們才16歲，結果雙雙染上愛滋病毒。丈夫病死於半年前，鄰居和親戚因無知而害怕接觸他們，年輕的母親孤立無望，選擇棄世解脫。不到一個月，兩歲的孩子也追隨母親而去。

中國「血漿經濟」鼓勵窮人賣血　愛滋在脫貧夢想中蔓延　

河南省自1980年代末起，四處建起採血站與血庫，無數窮人前來賣血，成了他們脫貧致富的管道。然而當時的採血方式十分奇特，賣血者血液中的血漿被萃取後，剩餘成分會混在一起加上生理食鹽水，再注射回賣血者體內。

由於器具消毒不周等因素，愛滋病毒就在其中蔓延，賣血者與接受輸血的患者都可能感染。而大量採集的窮人血漿則被用於製造售價高昂的白蛋白和球蛋白，這兩種製品的使用者也可能染上愛滋病毒。據記載，中國這些血漿還出口，賺取不少外匯。

然而曾期盼脫貧致富的賣血者，過幾年就開始出現嘔吐、腹瀉、皮膚潰爛、呼吸困難等愛滋症狀，最終走向死亡。這樣的情況不僅出現在河南，河南的「血禍」是從山西傳入。據高耀潔2010年的估計，當時全中國感染愛滋病毒的人數約在1000萬左右。

高耀潔自1996年發現河南的愛滋疫情後，走訪多地了患者情況，她曾寫道：「愛滋病患的死亡不是一個簡單的抽象數字，而是一串串真實的姓名和面孔，一個個慘不忍睹的場面，一聲聲絕望的哭聲，和一片片連綿不斷出現的新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