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3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前總統川普的賓州造勢場合槍擊後,現場一片狼藉。美聯社
美國保守派有「匿名者Q」(QAnon)陰謀論的信徒,而自由派也不盡然都是理性的。共和黨籍總統參選人川普13日在賓州造勢遭槍擊後,自由派「匿名者Blue」(BlueAnon)陰謀論也在社群平台上廣為流傳,稱川普自導自演。這顯示集體扭曲現實的行為沒有左右派之別,只是比誰會編故事而已。
《華盛頓郵報》14日報導,「匿名者Blue」是保守派網友用來稱呼自由派的,對應自由派經常斥責保守派言論是「匿名者Q」的胡謅。匿名者Q出自美國論壇4chan一個自稱是「Q」的網友,相傳他的Q代表他有接觸最高機密的「Q級」權限。
保守派將自由派稱為「匿名者Blue」,則是因為藍色(Blue)是美國民主黨和自由派代表色。「匿名者Blue」一詞最早在2021年出現,保守派用來嘲諷一些他們認為言過其實的報導,例如俄羅斯干預美國2016年大選的程度;後來「匿名者Blue」就變成各個政治立場的人用來稱呼某些獵奇的自由派陰謀論、以及過度為拜登護航的奇妙言論。
聲稱拜登表現不好是被下藥6月底拜登與川普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進行本次大選第一場辯論,拜登表現拙劣,面臨黨內要他退選的呼聲。「匿名者Blue」趕緊出來護主,也打響了這個名號。
一些強力支持拜登的網友聲稱,拜登在辯論前被人偷偷下藥了,所以才會表現得這麼差(雖然拜登自己說他狀況不好是因為感冒和時差)。
2024年6月10日,白宮南草坪舉行六月節(Juneteenth,紀念奴隸制終結)活動,81歲的美國總統拜登在這場活動上身體一度僵住,引發各界關注,59歲的副總統賀錦麗則活動自如。
2024年6月13日,義大利主辦G7峰會,領袖們看跳傘表演,當時拜登一度逕自一直往右邊走,偏離了原本領袖大合照的位置,然後被義大利總理梅洛尼拉回來。路透社
拜登本月5日接受美國廣播公司(ABC)黃金時段節目採訪,聲音依然虛弱,仍未能說服大家相信他健康無虞。「匿名者Blue」在毫無證據的狀況下指控ABC刻意調整音軌,讓拜登聽起來有氣無力。
本月10日,長期支持民主黨的好萊塢演員喬治克隆尼投書《紐約時報》呼籲拜登退選,「匿名者Blue」們又說,這是喬治克隆尼在報復拜登支持以色列的行動,畢竟喬治克隆尼的太太是知名人權律師阿瑪爾(Amal Clooney);國際刑事法院(ICC)檢察官5月申請對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發出逮捕令,阿瑪爾是檢方顧問之一。
川普13日在賓州造勢時遭遇槍擊,右耳被子彈射傷。即使整個過程有影片為證,「匿名者Blue」依舊認為,川普耳朵上的血是道具血漿,整個槍擊過程是假的,很可能是特勤局和川普競選團隊共同演出,才會讓川普起身後還有空站在美國國旗下高舉拳頭呼喊「戰鬥」,而不是立刻撤離現場。
更有一些在「反川界」有名的網友聲稱,造勢現場觀眾1死2重傷也都是戲的一部分。X帳號為「@LakotaMan1」的推主稱,「我完全可以看出川普『犧牲』他的1個邪教信徒,讓這整起『刺殺未遂』看起來更逼真、更有說服力」;雖然這篇推文後來刪除,但他14日又貼出川普照片,推文寫「假血,還有倒掛的美國國旗,我才不買單」。
2024年7月13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前總統川普的賓州造勢場合傳槍響,特勤和隨扈衝上前掩護並保護他下台,川普右耳和右臉上有血跡。美聯社
2024年7月13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前總統川普的賓州造勢場合傳槍響,川普被帶下台時依然高舉拳頭。美聯社
相信媒體是「深層政府」爪牙,卻對意見領袖深信不疑總之,在「匿名者Blue」的世界裡,包含主流媒體在內的一些影子勢力正在剝奪拜登的競選資格,打算讓川普上位。這個論述其實和「匿名者Q」的部分理論很像,例如當年他們指責「深層政府」想要推翻川普、偷走大選。
「匿名者Q」的信徒有不少人參與了2021年1月6日的國會暴動事件,當時一名自稱是「匿名者Q薩滿」的男子錢斯利(Jacob Chansley)後來被判處41個月徒刑。
「匿名者Q」還指責自由派菁英有撒旦崇拜、戀童癖等,而「匿名者Blue」目前可能還沒空去發想那一部分,最近都在忙著為拜登的糟糕口條開脫,而川普的槍擊事件讓他們更加忙著挑出可疑之處並加以解釋,即使沒有證據。
《華郵》指出,隨著越來越多人對主流媒體失去信任,民眾獲取資訊的管道轉向各黨派名嘴、意見領袖或有影響力的人士,專家發現「匿名者Blue」的陰謀論故事產出和傳播力都大幅增加,集體扭曲現實的情況在右翼人士以外的圈子也蔓延得很快。
2024年7月4日,美國獨立紀念日,白宮南草坪舉行慶祝活動,總統拜登站在陽台上看錶。路透社
2024年7月13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前總統川普的賓州造勢場合傳槍響,特勤和隨扈衝上前掩護並保護他下台,川普右耳和右臉上有血跡。路透社
「匿名者Q的善惡對立模式,在反川運動裡確實也是主要架構。你會看見雙方(挺川和反川)都覺得自己是在進行一場正邪大戰,」撰寫《我們頭頂上的風暴:匿名者Q如何成為一場運動、一個邪教和一切陰謀論》(The Storm Is Upon Us: How QAnon Became a Movement, Cult and Conspiracy Theory of Everything,暫譯)的媒體人羅斯柴爾德(Mike Rothschild)說,匿名者Blue的理論會來自一些主要的左翼人物和自認是「抵抗者」的自由派意見領袖,他們認為川普就是那種狡詐到會為了選戰而假裝自己遇刺的人。
聲稱川普遇刺是「假旗行動」的理論,還得到至少一個民主黨大金主的支持。LinkedIn聯合創辦人霍夫曼(Reid Hoffman)的政治顧問梅爾霍(Dmitri Mehlhorn)13日晚間透過電郵呼籲支持者思考一下自導自演的可能性,「雖然這在美國聽起來很恐怖又很荒誕,但在全球各地是很常見的事……這次槍擊可能是被默許的,甚至是演的,這樣川普就能拍出好照片、並從輿論裡獲得好處」。
顧問梅爾霍還用全大寫字母表示,「美國沒有任何一家報紙或意見領袖願意公開討論這可能是川普和普丁策畫的戲碼」。
梅爾霍隔天致歉,稱這都是他個人看法,他沒有和霍夫曼的團隊或民主黨盟友先討論過,就自己寫了這封電郵寄給大家,強調現在應該要團結、譴責暴力,其他話題只會分散大眾注意力。
Threads成「匿名者Blue」溫床研究威權主義和激進化思想的明尼蘇達州奧古斯堡大學(Augsburg University)佛克(Karl Folk)說,在過去8個月內,自由派圈子裡的這種陰謀論心態變得更嚴重。
2024年7月11日,美國華府舉辦北約峰會,美國總統拜登(左)把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右)叫成俄羅斯總統普丁。路透社
例如自由派作家、新罕布夏大學教授艾布拉姆森(Seth Abramson)在他那有90萬人追蹤的X帳戶上發文稱,最近媒體對拜登的強烈批評「不是自然萌發的」,且來到了川普自2020年開始嘗試破壞司法部公信力之後「最接近國內政變」的狀況。
X平台(原推特)是各式陰謀論和錯誤訊息的主要培養皿,不過專家也指出,臉書母公司Meta 推出的新平台Threads(台灣一些人會稱「脆」或「串」)也是「匿名者Blue」的溫床。Threads是民主黨人的避風港,因為推特被馬斯克(Elon Musk)買走並易名X後,許多右翼網紅的帳號就復活了,一些左翼和民主黨人於是投靠Threads。
拜登辯論後,原本支持他的芝加哥攝影師李維倫茲(Chad Leverenz)在Threads上表達他認為拜登不該繼續競選的立場,結果受到一波砲轟,包含「那都是精英講的」、「不要相信民調」、「那是陰謀論,因為深層政府不想要拜登繼續當總統了」。李維倫茲說,他發現「這根本和川普主義沒什麼兩樣」。
研究陰謀論的專家羅斯柴爾德說,當左派不願意接受那些會影響他們世界觀的事態發展、或難以駕馭複雜又快速發展的媒體風向時,他們的陰謀論思維就會湧現,而網路上濃厚的同溫層、以及大眾對現今媒體的信任度低,可以讓陰謀論快速成長,「這和我們多年來在『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運動裡觀察到的狀況是一樣的」。
隨著當局展開調查,刺殺川普的槍手、細節等也慢慢浮上檯面,有些一開始質疑川普自導自演的自由派漸漸覺得自己可能錯了,有一名在 Threads自介是堅定民主黨人的女網友寫道,「我對川普造勢槍擊案的下意識反應似乎是嚴重誤判」;但其他網友卻留言勸她別改變想法,「相信妳的直覺,川普為了確保勝選是會不擇手段的」。
2024年7月13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前總統川普的賓州造勢場合傳槍響,圖為在制高點的特勤人員。美聯社
2024年7月13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前總統川普的賓州造勢場合傳槍響,特勤和隨扈衝上前掩護。美聯社
只信自己想信的,你也是某種「匿名者」的信徒嗎?當然,右翼人士對於川普被槍擊也有自己的陰謀論。在川普的平台Truth Social和挺川論壇Patriots.win上的劇情,這場槍擊當然是民主黨人幹的,或者是「深層政府」為了保持對美國政府的控制而下令狙殺,特勤局人員沒能預防或阻止這場襲擊,要不是他們故意放水,要不就是因為強調「多元包容」而降低了錄用標準。
就連馬斯克本人也在X平台上稱,「不管是太廢還是故意放水,特勤局高層都該下台」。
「打擊數位仇恨中心」(Center for Countering Digital Hate)執行長艾哈邁德(Imran Ahmed)指出,「各位現在看到的,就是美國兩黨都有陰謀主義加劇的跡象。陰謀論讓人們可以有個簡單的故事,來讓自己有理由不去接受現實」。
臉書、YouTube和TikTok等平台近年已經加強抑制右翼「匿名者Q」的內容傳播,方法包含暫停知名帳號的權限、封鎖相關標籤和搜尋結果,但「匿名者Q」還是在X或影音平台Rumble等地方蓬勃孳生。艾哈邁德說,對抗「匿名者Blue」也將會是一場同樣艱苦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