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在怎麼野蠻」，別樂極生悲

1月大選揭曉，朝小野大的政治格局，已預告了賴清德這個總統大位未來4年不容易坐得穩當。520還沒到來，在野黨的牛刀已磨得嘶嘶作響，聲勢著實嚇人。1月大選結果透露出選民是信賴民進黨政府繼續執政，但也希望在野黨主導的國會能發揮監督作用，這是選民理性「避險」操作的結果，這也成了在野黨在立法院大聲喊「改革國會」、掣肘執政黨的底氣來源。

財政收支劃分的結構問題

在野黨真正目的當然是衝著執政黨來；雖打著「改革」旗號，損人利己才是最重要目的。例如，在野黨如今「地方包圍中央」，各縣市多由在野執政，修改中央地方財政支出劃分比例、提高地方分成當然有利於在野黨。其實地方政府與立委們都清楚，地方財政問題不是只修《財政收支劃分法》能解決，修改後窮縣與富都的差距反而可能更大，加上地方主政者常為勝選而不斷加碼社福、減免稅賦，財政赤字永遠難解。

統籌分配款並非一無是處，它有助於全國一盤棋的發展規畫，不過中央執政者──不論藍綠──總是想藉它來操控地方政府，這樣的私心促成了地方政府聯手反抗中央。

財政收支劃分在台灣政壇已吵了30年，1998年大修過也沒能解決問題，因為這不只是分錢的問題，還涉及中央與地方合理的分權、政府職能與地方自治等重要問題，而不只是中央分75趴還60趴的喊價而已。現在大家也不必太期待在野黨會有心去思考這些結構問題。可以預見的是，如果修法過關，窮縣市和富縣市的矛盾還會持續、甚至加劇。

在野避談修憲凸顯的矛盾

在野黨要求總統要立法院報告並答詢、要求對藐視國會的官員課處刑罰，還要求有聽證權、調查權，要求這麼多火力裝備，看似很想奮發圖強、扮演好監督者的角色，這些作為乍聽之下也頗能說服選民。例如，現在總統不需要直接向國會負責、權力也缺乏有效規範，因而一直受到批評──這應該也是選民總統投小英、立委投藍白的原因。問題在於，就像在野黨要修《財劃法》一樣，只想制肘執政黨而不思憲政全局。

以立法院調查權為例，當年319槍擊案發生，立法院就訂定「三一九槍擊事件真相調查特別委員會條例」、組織真相調查委員會，結果大法官第585號釋憲認為這個條例多處「有違權力分立與制衡原則，並逾越立法院調查權所得行使之範圍」。585號釋憲20年後，立法院又要再上演一次幾乎相同的戲碼。當年領銜提出釋憲的就是現在民進黨立院總召柯建銘，難怪他會氣得批在野黨「毀憲亂政」。

一些支持在野黨的輿論謔稱民進黨只會扮演「違憲糾查隊」，但做為立法者若沒有長遠憲政觀念只求眼前政治效益，只會為國政帶來長遠災難。如今在野黨提出的多項變革都涉及憲政體制的改變，包括總統、立法權、監察權與司法權，這已非立法院單獨立法可解決的，而是需要修憲。但在野黨一直不想碰俢憲問題，尤其是國民黨既不想去動它們的神主牌「五權憲法」，避談監察院、考試院的存廢，更怕「修憲」兩個字會觸動北京敏感神經。

反年改捲土重來老調重彈

在野黨的提案不只缺乏前瞻性，更糟的是還想否定好不容易才推動的改革──簡而言之也就是「反動」。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國民黨立委提修訂《公務員退休資遣撫卹法》以及《公立教職員退休資遣撫卹條例》，企圖翻盤已實施6年的年金改革。

年金改革應該是蔡英文政府任內面臨阻力最大、但也是對國家財政、世代正義貢獻最大的改革。依2018年7月起實施的年改計畫，退休公教人員支領月退俸者，所得替代率則從首年降至本俸兩倍的75%，再分10年逐年降1.5%、至2029年降至6成。以年資滿35年退休者而言，到去年底所得替代率已降至69%，國民黨的提案是要阻止所得替代率繼續降。

民進黨立院黨團幹事長吳思瑤批評藍委這項提案是「李來希們又回來了！」她罵的沒錯，因為國民黨主張的理由和6、7年前反年金改革者的主張幾乎沒兩樣，而這些爭論當年都已經被討論過了，如今他們卻像跳針一樣再來一次。

多次釋憲間接支持正當性

國民黨團首席副書記長林思銘說，軍公教退休金被砍是違反信賴保護原則，卻被「綠色大法官」宣布合憲。林思銘指的是2019年有關軍公教年金改革的釋字第781、782與783號解釋。一個憲政體制國家的立法者用輕蔑的語氣形容釋憲，很難想像他們立法時會心存憲政。更重要的是，其實不待2019年釋憲，之前幾次釋憲都已間接支持了年改的正當性。

早在2016年國家年金改革委員會最後一次會議上，政治大學法學院教授郭明政就引述2005年大法官釋字第589號指出，保障信賴利益，須衡酌法秩序變動所追求的政策目的、國家財政負擔能力等公益因素；更早1999年有關《眷村改建條例》的485號釋憲則指出，國家給付方式及額度，應力求與受益人之基本生活需求相當，不得超過達成目的所需必要限度而給予明顯過度之照顧。這些釋憲都已支持了軍公教年改的正當性。

通膨不是否定年改的理由

國民黨立委牛煦庭說，公教人員退休條件是基於過去公部門待遇不如民間的補償措施。他講的大概是半個世紀前的情況，到21世紀已非如此。前政務委員林萬億說的最貼切──稱軍公教為「米蟲」確實構成「污名化」，但如果是形容他們在年金制度被過度保障，「『繳得少少，領得飽飽』是陳述事實，形容他們反對改革也是事實。」

國民黨立委賴士葆質疑，從所得替代率的降低，到物價上漲之間的不平衡，改革退休制度的政策是否錯了？他難道不知道，軍公教退撫給與會依消費者物價指數調高，今年軍公教月退休金調高4%，才在4月1日起開始發放。通膨不是否定年改的理由。

國民黨立委們並非有新的堅強證據來為軍公教年金翻案，而只是在炒冷飯、重新煽動社會矛盾，把好不容易推動的改革毀掉。如果反軍公教年金改革復辟得逞，接下來要再推動的勞保年金改一定也胎死腹中。一旦年金制度垮了，現在還在職場上的台灣人，不論是在公部門或私部門，未來都別想要有退休保障了。這就是無良短視政客遺禍台灣。

現在在野黨居國會多數因而意氣風發，玩得不亦樂乎。但也提醒他們，2000年陳水扁選上總統，在野黨也是處處掣肘扁政府，結果2001年立委選舉，民進黨在秘書長吳乃仁主導下，推出「在怎麼野蠻」系列的政黨廣告，指控在野立委刪了700億國家預算，結果重傷國民黨選情，國民黨從123席跌到68席，從第一大黨變成老二。當年新黨的賴士葆也落選了。23年前泛藍悲劇可不要再上演一次！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