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想聊日本】為何要跟你姓？日本夫妻別姓問題為何多年無解

4月初日媒曾報導，專家提醒如果日本政府繼續採夫妻同姓，而非「夫妻別姓」（指結婚時自由選擇是否要保留自己婚前的姓氏或改成夫婦同一姓氏）制度的話，那麼到了2531年，日本全國的人都有可能姓「佐藤」。事實上，關於是否該實施「夫妻別姓」，相關討論已持續約30年但仍未得出結論，期間也有民眾以現行法律違反憲法保障「婚姻自由」與「兩性基本平等」為由提起訴訟要求國賠，對此日本放送協會（NHK）特別訪問了2名立場相左的前最高法院法官，並詢問他們主張合憲與違憲的理由。

夫妻姓氏與憲法的關係

「您母親的舊姓氏是叫什麼呢？」在日本，上述句子常被用來當作民眾忘記密碼時的「安全問題」。不過，放眼全世界，其實這個問題，是一道94%以上的已婚夫婦都會選擇姓丈夫姓氏的日本，才獨有的問題。

關於夫婦同姓的制度，有聲音主張「這是為了必須維持家庭的一體感」，但另一方面，主張「這樣夫婦上不平等，應該可以選擇不同的姓氏」的人，卻也反覆向法院提出訴訟。該問題已討論了10多年，但為何仍解決不了呢？

2024年3月，5組「事實婚」（指雙方沒有到戶政機關登記，在法律上並非「婚姻關係」）的伴侶與1組夫妻，向國家提起訴訟並要求賠償。據傳，這是已經第3起針對婚後姓氏的集體訴訟了。

作為問題的其中一個規定，便是民法的條文。日本民法750條規定：「夫妻結婚時使用丈夫或者妻子的姓氏。」儘管能從夫或妻其中1人的姓氏，但實際上，根據厚生勞動省的前年調查，選擇「丈夫姓氏」的夫妻比率卻高達94.7%。

關於原告們主張，有人表示「只有女性在工作和生活上處於不利地位，這違反了憲法對『婚姻自由』和『兩性基本平等』的保障」。

另外，1名發起訴訟的原告表示「我的姓氏是我自己的，所以自然不希望因結婚而改變。為了讓每個人能夠幸福地結婚，我認為有必要實施選擇性夫妻別姓制度」。

從夫姓或自由選擇　日本爭論不休30年

圍繞有關姓氏規定的討論，可以追溯到大約30年前：

1、1996年　法制審引入「選擇姓夫妻別姓制度」的民法修正案答辯。
2、1996年　政府雖準備了民法修正案，但卻未提交國會。
3、2010年　政府雖再次準備了民法修正案，但卻未提交國會。
4、2011年　出現首度要求「選擇姓夫妻別姓制度」的集體訴訟。
5、2015年　最高法院大法庭裁定「合憲」。
6、2018年　請求「選擇姓夫妻別姓制度」申訴。
7、2021年　最高法院大法庭再度裁定「合憲」。
8、2024年　請求「選擇姓夫妻別姓制度」新集團提訴訟。

從NHK的整理能看出，日本政府曾2度考慮引入允許夫妻選擇不同姓氏的制度，但由於「國民的意見分歧」，最終2次法案都未能提交。

受該情況影響，集體訴訟屢次遭人提起，最高法院大法官迄今已2次作出「不違反憲法」的合憲判斷。

輿論呈現因年齡而分歧的趨勢

「選択的夫婦別姓」賛成が62％ 反対は27％に
NHK世論調査https://t.co/sTBqfCYT1W#nhk_video pic.twitter.com/Tqubsfep9L

— NHKニュース (@nhk_news) May 1, 2024

NHK於4月初以電訪方式，進行了1次針對憲法的輿論調查，對象為全國18歲以上的3129人，回答人數為1534人（49.0%）。

結果顯示，當詢問選擇其他姓氏的「選擇性夫妻別姓」時，62%的人表示「贊成」，27%的人表示「反對」。若更進一步仔細端詳年齡組別的話，會發現18歲至60多歲的各年齡中，都呈現70%左右的人表示「贊成」，大幅超越「反對」。

不過另一方面，70歲以上，卻僅48%的人表示「贊成」，40%的人表示「反對」。以60多歲與70多歲的人為界，趨勢有所不同。

向回答「贊成」的人詢問理由後，得知56%的人表示「有多的選擇較好」、18%的人表示「姓氏一旦改變，我覺得會有人在工作與生活上出現不便」、12%的人表示「女性改姓的例子很多，這是不公平的」、10%的人表示「我認為也會有人捨不得自己的姓氏」。

另一方面，向回答「贊成」的人詢問理由後，卻聽到36%的人表示「不同的姓氏會削弱家庭的羈絆與一體性」、26%的人表示「不同的姓氏的話，會對孩子產生不良影響」、18%的人表示「不同的姓氏的話，周圍的人會感到混亂」、12%的人表示「能原封不動使用婚前姓氏的機會正在增加」。

支持合憲的前法官：選丈夫姓氏是老規矩

山本庸幸元最高裁判事のコメントが怖い。名前を奪われることを「ちょっとの不合理さや不便さ」と。なるほど櫻井龍子さんが“議論が噛み合わなかった”と言っていたのがよく分かる。行く先々で“不合理さ”に阻まれる女性たちの無力感や悲しみに思いを致してほしい… pic.twitter.com/fVqzNadQ0Z

— 佐藤倫子 (@sato__michiko) May 4, 2024

關於夫妻同姓氏的該制度，NHK訪問了當時做出最高法院第一個合憲裁決的法官山本庸幸。

記者問「為什麼司法部門迄今為止，即使討論了這麼久也還沒解決呢？」

山本庸幸回應「因為這是個家族應該姓什麼的問題，這不就說明該問題是根深蒂固的嗎？討論還不成熟，且大約95%的人選擇夫姓這件事是習慣問題」。

伴隨婦女參與進社會，各種情況下使用婚前姓氏逐漸變得普遍，如護照上變得能顯示婚前姓氏等。

山本庸幸表示，在這種現狀下，無法說這樣的問題有急迫到像違憲那樣的程度。山本庸幸說「換護照、駕照等雖然很麻煩，但只要你說「我結婚了所以要改姓氏」就行了，這也不是無論怎樣都難以忍受的問題。對策要多少有多少，我認為不能因為一點不合理或不方便，就判定它違憲」。

另外，山本庸幸也認為，對社會來說哪種制度較好的這類討論，與是否違憲的討論，這兩種討論是不同的。

山本庸幸說「所謂的違憲是一種再也難以忍受的狀態，且別無選擇只能判定違憲的情況下才應當去發動的，也不是因為有現在這樣的規定，所以無法結婚吧。我不認為夫妻同姓阻礙了憲法所保障的婚姻自由與兩性基本平等」。

主張違憲的前法官：實際情況就是對女性不利

【選択的夫婦別姓】判事が女性か男性かで判断が真逆です。これこそ不平等の証拠では？もし司法や立法のメンバーが男女同数ならとっくに別姓OKのはず。というか自民党が選挙のために旧統一協会の教えに則って「伝統的な家族観」を掲げなければ…20年前には変わっていたのでは。https://t.co/cqFe1i9YGZ pic.twitter.com/t38XEiFcQq

— 藤井セイラ (@cobta) May 4, 2024

15人的最高法院法官中，也有人對合憲判決唱反調，那便是與山本庸幸一同參與審理的前法官櫻井龍子。

櫻井龍子表示，當時在場的女法官，以3人聯名「這違反保障婚姻自由與兩性基本平等的憲法」的方式，提出了與多數意見相異的見解。

櫻井龍子表示，「確實，在表面上從夫或妻的姓都可以，但由於在社會狀況和習慣中，女性從夫姓會受到各種不利。立足於這些實際情況、現實與結果來看的話，因為這明顯會使女性處於不利地位，所以要求夫妻同姓的規定是一種差別待遇」。

報導指出，櫻井龍子雖然過去以舊姓「藤井龍子」，於舊勞動省累積過擔任女性局長等職務的實際功績，但在之後就任最高法院法官時，卻不被允許使用舊姓，因此櫻井龍子曾經歷過，自己過去的評價無法被人理解的經驗。（目前法官已可使用舊姓）。

櫻井龍子談到，「當我當上最高法院法官時，我曾被人說過『不認識你這來路不明的人』，因而嘗過失去經歷與成就的悲傷。使用舊姓就像雙重標準，取決於對方是否認可你，這很不穩定。現在即使我在海外等國家，就算我使用舊姓也很難證明自己的身份，這不僅會帶來不便，還會帶來嚴重的問題」。

櫻井龍子表示，只要還有要求夫妻同姓的制度存在，男女間的差別待遇感就會繼續潛在。

櫻井龍子說「自稱約95%的女性從夫姓的構圖，除了再現丈夫為主人妻子為附庸、也強化男主外女主內的角色分工觀念。我期待最高法院直截了當地做出個違憲判決」。

比起司法應先做「國會辯論」

儘管在合憲與違憲上，山本庸幸與櫻井龍子意見分歧，但當NHK記者詢問兩人，關於解決這個長期存在的問題的線索時，2人異口同聲強調「國會辯論很重要」。

山本庸幸表示，「選擇性夫妻別姓制度牽涉基本的家族價值觀，並影響戶籍等範圍廣泛。這個問題，我認為應該可能要回到原點，從「什麼是家庭？」的哲學角度出發，在體現主權者意向的國會中充分討論，並透過這個過程做出決定」。

櫻井龍子則表示，「隨著家庭類型與國民的意見變得越來越多樣化，假如儘管最高法院歷經2次表示「應該要在國會辯論」但國會卻不採取動作的話，那麼我認為下一次裁決，可能會得出因為國會怠惰，所以最高法院做出違憲的結論。我希望在最高法院做出判決前，國會對此先進行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