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卸任！司法院長6度喊「遺憾」 許宗力吐心內話：我虧欠全國法官

司法院長許宗力及6名大法官預定10/31正式卸任，司法院為因應康芮颱風，提前在10/30舉行歡送會。許宗力在歡送會上揭密，他在8年前為了推動「訴訟程序金字塔化」而答應接下司法院長，如今卻成未竟之功，也導致無法有效減少法官沉重的工作負擔，「我對全國法官感到非常、非常虧欠」，許宗力在長達20分鐘的離別致詞中6度吐露「遺憾」兩字，他臨去秋波，喊話各界應更嚴肅看待「司法過勞」的沉疴。

司法院所有現任及部分卸任大法官、各級廳處首長、各級法院院長，都不約而同的參與歡送會，場面相當盛大，許宗力要揮別主政8年的司法院，神情看來有些依依不捨。

許宗力發表長達20分鐘的臨別感言，但是，佔掉絕大部分篇幅的，不是8年來的政策功績。他說，「訴訟程序金字塔化」的未竟之功，是讓他感到最遺憾的事，這個制度牽涉到司法資源的有效分配，更直接牽涉法官的工作負荷，他堅定的說，「這件事一定要成功，我們的司法環境才能獲得改善。」

當了8年的司法院長，外界難得聽到許宗力的內心話。


6度嘆息！「司法過勞」的解方成未竟之功

許宗力致詞時說， 「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如何合理減輕法官的工作負擔，我知道，當法官非常辛苦，每天案牘勞形，加班當作正常，這點很有問題。因此，如何減輕法官的工作負擔，一直是我念茲在茲的任務。」

他表示，離別前想講一些個人感到「非常遺憾」的事。許宗力吐露，「訴訟程序的金字塔制度」，是他當初同意接下司法院長的原因，這個制度恰為「司法過勞」最直接的解方。

許宗力說，自己也曾參加司法院長翁岳生（許宗力恩師）在1999年推出的全國司法改革會議，他說，大家都很清楚法官的工作負擔沉重，尤其是刑事訴訟程序上，司法資源分配相當不合理。「一審審理後，二審又採取全面覆審制，這是浪費司法資源，把法官綁在來來回回的訟訴程序上，民眾也疲於訟累，唯有將訴訟制度金字塔化，才能有效分配司法資源，這是解決問題最有效的途徑。」


許宗力說，翁岳生院長1999年就提出這個政策，也很努力推動，但到了2017年的司改國是會議又再提出這個政策，迄今他也將卸任，表示這個制度經過20多年的推動都沒有成功，他重嘆，「我感到非常、非常遺憾」。

他表示，這個制度一直無法推動有很多原因，他也不能在這裡提到底是什麼原因然後一一診斷，但他個人真的覺得很遺憾，「我期待未來的司法院長能夠持續朝訴訟程序金字塔方向走，並且能夠落實，我也一直去請託，但還是沒辦法落實，我非常遺憾。如果訴訟程序金字塔化無法完成，法官的負擔就沒辦法有效減少。現在法官的工作負擔那麼沉重…這一點，是我覺得一直虧欠我們法官的地方。」

許宗力再度表示，他不知道用什麼言語能夠表達這些遺憾，但他確實覺得對全國法官感到非常虧欠。他忍不住喊話說，「法律的生命力，是必須依靠法官的良知、良能才能發揮出來，有身心健康的司法工作者，才可能有健全的司法給付…面對『司法過勞』的困境，在司法制度的變革、投注人力物力資源，這是必要而且必須的，我希望各界，不僅僅是立委，也希望律師朋友們能嚴肅看待『司法過勞』的問題，不要從各自的本位立場來看這件事情。」

他說，只有健全的司法給付，才能讓司法環境正常，確保人民的訴訟權獲得保障，「訴訟程序的金字塔化一定要成功，司法環境才能獲得改善。」

許宗力透露，在他任內，司法機關的總員額約增加1100人，這是非常幸運的事，他要感謝前人事長、教授施能傑，施能傑是他在大學任教時一起做過研究計畫的夥伴，透過這層關係，辦成了這件很多人認為不可能的事。不過，他露出苦笑說，現在員額也即將用完，而人事長也換人了。


許宗力眼中落實的司改主張們

除了「法官過勞」的沉苛，許宗力另談到任內推行成功的諸多政策，最先被提出的例子是法院審判的透明化，例如近年努力推動專業審判及強化言詞辯論的措施。許宗力解釋，透過言詞辯論能讓各方意見在公開法庭上交鋒，幫助法官吸收不同的立場和法律的觀點，讓人民知道有各種不同的聲音，讓司法透明化，有助於司法判決獲得各界信任。

在許宗力眼中，成功落實的主張，還包括制定《勞動事件法》、《憲法訴訟法》、《國民法官法》、大法庭制度、營業秘密保護新制及被害人保護及訴訟參與等，他認為，這些新制度大致符合他接任司法院長時希望落實的司改主張。

此外，《勞動事件法》更獲得八成民眾滿意度，營業秘密案件改由智慧財產及商業法院審理管轄，讓司法程序更專業迅速有效，而持續推動「訴訟外紛爭解決機制」，更能減輕法官工作負擔和人民的訟累。

他話鋒一轉又說，8年前他隻身從學界踏入司法工作，全都是仰賴大家的點滴協助才能摸索前進，雖然有未竟全功的遺憾，但8年來，他也覺得有取得一點點階段性成果，不足缺失之處，他歸咎於個人能力不足，但有所成功之處，他歸給司法院同仁無私的奉獻，他對司法院只有滿滿回憶和衷心感謝。

許宗力接著感謝起襄助他最深的同仁，「副院長蔡烱燉對我非常的包容，常常給我一些建言，而且用非常溫和的方式來勸諫…我也要感謝副秘書長黃麟倫..這段時間沒有秘書長，對內對外都要靠他幫忙..,感謝各廳處推動司改政策。」

他也說，「很感謝全國各法院院長帶領全國法官同仁，在這麼艱困的環境下，大家也都能勉力支撐司法的運作，日夜為保障人民全力拚搏，各位是司法最寶貴的資產，值得更多尊重。我在此呼籲全國的法官們，務必要注意維護健康，好好自我疼惜。」


國會職權修法釋憲「大法官無愧於心」

而他最後把話鋒轉向大法官，尤其是和他朝夕相處8年的6位大法官。

許宗力感性的說，這8年來，他們共同作成73號解釋，51個判決，其中有很多都是歷史性的指標判決。他如數家珍的說，「748號是同性婚姻平權解釋，而釋字755、756號解釋（受刑人的權利救濟案），我們打破了「特別權力關係」最後的堡壘，761號解釋是通姦罪的除罪案，793解釋涉及轉型正義的黨產案，803號解釋是原住民狩獵案….針對釋字812號解釋，我們提出『明顯區隔』原則，要求強制工作必須是跟刑法執行有明顯區隔的強制工作。」

許宗力接著說，「還有111年度憲判字第6號，我們確定『全國單一市場』原則的萊豬案、111憲判字第13號的健保資料庫案、111憲判字第17號的西拉雅案、112憲判字第3號涉及轉型正義的黨職併公職案。此外，112年憲判字第11號的幽靈人口案，基於民主原則，我們肯定『必須要在選舉區實際居住一定時間才能選舉』的要求是『合憲』的。112憲判字第14號，我們釐清『法官迴避制度』的更二連身案。」

他也不諱言，「今年的113年憲判字第8號，我們肯定死刑執行『合憲』但要考量死刑的不可回復性，我們從生命權的程序保障功能，要求判死刑必須要踐行最嚴密的正當程序要求，就是『法官一致決』。最近的113年憲判字第9號，利基於我國憲法規定過去大法官解釋先例，我們界定了行政、立法關係的《立法院職權行使法》。這些都是歷史性里程碑的判決，雖然免不了引爆爭議，但都是每一位大法官無愧於心、根據《憲法》、秉持良知，為了維護自由民主憲政秩序不墜所做出的決定。」

許宗力表示，值得一提的是，8年來，大法官們共舉行33次言詞辯論，並且透過直播已經達到一定目標，就是促成《憲法》的生活化及普及化，讓全國人民知道《憲法》的規定和人民日常的生活，並不是距離得那麼遠，和日常生活其實息息相關。

許宗力足足講了20分鐘，最後他依依不捨的感謝大法官們，「感謝各位，能夠和各位在憲法法庭一起共事、一起維護自由民主憲政秩序，不管是共事8年、5年和1年，都是我的榮幸，我向各位司法同仁獻上深摯的敬意和感謝。」

憲法法庭目前最資深的大法官謝銘洋，則代表大法官們向許宗力等7名大法官們，以果汁代酒舉杯，為他們8年的努力表達感謝。

卸任大法官們將卸下壓力，但台下的司法院官員們的表情，卻顯得有些苦澀不安，因為，在立法院遲遲未排審大法官人事案的情況下，許宗力等7名大法官自10/31卸任後，憲法法庭將只剩下8名大法官，而司法院也將正式邁入正副院長懸缺的空窗期，一場司法危機已然揭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