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取自pexel
「我是一顆善良的蘋果樹,需要慢慢長大,需要愛來澆灌,如果缺乏愛,蘋果樹會慢慢枯委,我需要媽媽在我身邊陪我,我希望媽媽好好過日子,過最後、剩下的日子,不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或是黑髮人送白髮人。」台北地院國民法官今天最後一天審理新北「啞鈴殺父」案,罹患思覺失調症的被告鍾男,在法庭上這樣形容自己,希望法官能給他重生機會。
今年1月18日中午,鍾男和同住父親起爭執,竟拿啞鈴怒砸父親的頭,警方到場後查出這場逆倫血案,鍾男表示「我的父親是撒旦,一定要消滅他」。檢方今年5月依殺害直系血親尊親屬罪起訴他,成為北院第2件國民法官案。
北院國民法庭今天進行科刑辯論,在辯論前,合議庭輪番訊問鍾男,他則在法庭上首次坦露埋藏心裡的祕密。
合議庭法官追問篤信佛教的鍾男,確認他是否知道「撒旦」的意義,如果世界發生惡的事情,和「撒旦」都有關係嗎?而他常掛在口中的「度化眾生」又是什麼概念呢?
鍾男悠悠地解釋,「撒旦就是西方的惡魔,邪惡的化身,撒旦是萬惡之首,基督教和天主教都知道的可怕惡魔,他會攻擊脆弱者的心理,必須用十字架、聖經去驅魔。撒旦會選擇入侵心靈破碎或有陰影的人。」不過聽到法官提到他最愛的佛教,鍾男精神突然來了,他昂聲說,一定要成佛之後才能有更好的能力去「度眾生」,他正在精進,現在還沒有能力,但念佛會讓他慢慢累積成佛的能量。
短暫談完信仰,法官把話題拉回「父子關係」。鍾男殺死同樣罹患思覺失調症的父親,難道是基於「恨」嗎?
鍾男與父親的關係千絲萬縷。42歲的鍾男已經和父親一起宅在家10年,但他在法庭上描述的父親形象卻是「喜歡躺在房間,很少出門,也不喜歡出去運動,爸爸認為,會有人偷他褲子,也擔心衛生紙會過期,所以不喜歡出門,我覺得滿不可思議的。」
他碎念地說,「跟爸爸會因為小事情摩擦,但他講都講不聽,就像秀才遇到兵,講也講不清,我忍耐,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就好,他畢竟也生病了….」
不過再怎麼忍耐,有些事卻忍不了。鍾男在法庭上控訴,父親有時候在家找不到東西就會打他,一直罵他笨,還會「做鬼臉」、放屁給他聞,偶爾也會不當觸碰他的下體。他難得語氣強硬地說,「我拒絕性騷擾,摸摸看也不行,未經同意就摸就是性騷擾,我會用手撥開他,讓他沒辦法繼續摸。」
生活在這樣環境下的鍾男,想到的父子間唯一的感動之事,竟然只有生日的時候一起去吃火鍋慶生。但鍾男卻強調,他可以容忍被打,這次是被「魔神仔」(鬼怪)附身,不然他不會這樣(打死父親)。
涉案啞鈴。資料照。讀者提供
他接下來冷靜地描述,他記得的片段。他說,案發前夕爸爸其實並沒有對他做出不當行為,當天中午他買錯便當口味,父親氣得直接把便當丟掉,他忍耐著沒跟父親吵架,但他之後衝出門想去精舍,父親抱住他不讓他離開,兩人爆發肢體拉扯。
事後他回家後就冷靜了,「我先拿魚缸裡的魚去外面放生,放了兩次,然後開始洗魚缸,我趁我爸在看電視,『攻其不備』打我爸,一開始徒手打,他的外套擋著,我就拿啞鈴打,他叫我不要再打了,但我還是沒停手….打完以後我就坐著陪我爸爸,很黯然地等媽媽回來。」
鍾男還說,看到爸爸頭破血流,確定他已經往生的時候,出現過想要「毀屍滅跡」的想法,「本來想把他打成肉泥,但我沒有做,這樣很殘忍,我就這樣坐著茫然地等我媽回來,當時真的很難忍,但殺父並非我本意。」
至於殺父後的心情,他回想說,「當下心情很平靜,卻是負面的平靜,不知道能做什麼讓時光倒流,如果時光能倒流,我應該會選擇平靜下來,想想自己的過犯,禪定也好,按照醫囑服藥不要停藥減藥也好,想辦法掌控『魔神仔』,但世界上沒有回頭藥、也沒有後悔的藥….」
他喃喃地感嘆,「跟父親生活有壓力…唉…他想法很負面,讓我也會有負面想法,我是一個很光明的人,面對負面想法只能黯然接收,他是一個不及格的父親,其實我覺得自己是滿孝順的一個人,卻被這樣對待。」
對父親充滿怨懟,但對於母親則是滿滿的依戀。鍾男天真地說,「我是一顆善良的蘋果樹,需要慢慢長大,需要愛來澆灌,如果缺乏愛,蘋果樹會慢慢枯委,我需要媽媽在我身邊陪我….」他說,媽媽年紀大了,懇求法官能給他機會,陪他媽媽一起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