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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訪/《我們與惡的距離》導演林君陽:我要講的不是「惡」,而是大寫的「我們」

    2019-03-25 13:33 / 作者 白宜君

    公視3/24上檔的社會寫實劇《我們與惡的距離》(以下簡稱「與惡」),大膽以無差別殺人事件破題,在「事件」發生後,引起層層漣漪,所有關係人從此牽起糾結與糾纏,引起10集浪濤。首播當日,幾乎零負評瞬間洗版。你是加害者、被害者、審判者,還是旁觀者?在巨大悲劇之下,自己與周遭人的命運怎麼捲動?劇組以隨機殺人慘案出發,期待引發觀者更多也更深層的思考──沒有人是局外人。




     



    「我想要說的是,社會發生那麼大的事情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是其中參與的一個角色。」斯文瘦削,《與惡》的導演林君陽推了推粗框眼鏡、cue了一下六度分隔理論*,「我給不了答案,我沒有一個身份告訴大家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真實世界沒有絕對公正的量尺,然而執起導演筒,林君陽便化為說書人,「我是一個拍戲的,我能做的就是讓劇本裡發生的事情,都要找到原因。這個角色發生過什麼,就是角色的動機,讓他在這個時間點要哭。然後,讓觀眾有共鳴。」 他細聲說道。

    在公視三月上檔的社會寫實劇中《我們與惡的距離》中,劇組大膽用無差別殺人案為故事起點,多元建立每個事件關係人的立體人生。圖為導演林君陽(右)為劇中演員賈靜雯(左)與洪都拉斯(中)說戲。(圖片/公視提供)

    沒有一模一樣的感受 但這個人的人生確實存在

    失去兒子的母親哭泣,若是有孩子的觀眾,可能就有較強的共鳴;沒有孩子的觀眾,可能想起自己的媽媽,再不然,也會在影劇中找到其他有共鳴的角色與行動。「無差別殺人」是個巨大的標籤,一路跟著《與惡》劇組。然而,林君陽坦言,在產製過程中,「我們沒有要糾結在解答『為什麼』。」



    當所有的學者與專家試圖要透過研究給無差別殺人一套完整解決方案,《與惡》則試圖還原每個重要關係人的立體人生,從「人」的多元性去建立他「作為一個人」的真實感。「我最被打動的,是去挖出在一個巨大社會事件發生後,被影響的那些人,他們的真實人生然後呢。」他談起執導初衷。



    「我沒辦法告訴觀眾一個標準,讓大家產生一模一樣的感受。我能做的是讓每個角色都挖深了、做實在了,至少讓看戲的人相信,這個人是存在的。」林君陽說,每個劇種都有自己的特性,偶像劇很誇張、英雄片的超人會飛,「而《與惡》要的是真實感,我們希望可以營造出來。」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是全然的善與惡,但身為芸芸眾生的一員,是不是能提醒自己先放下執見,沈澱下來去理解生而為人的多面向。圖為加害者家屬飾演者檢場(左)與謝瓊煖(右)(圖片/公視提供)

    作為人的共同性 我們都有醜惡的一面

    天秤的兩端從來都不會剛好公平,善與惡之間的光譜,也不是被傷害的就是全然的好人,傷害人的除了去死就一文不值。林君陽終極想扣問的是:「惡到底存在在哪裡?」



    是殺人的人?是在鍵盤上任意敲下評論的人?「還是我們每個人都有醜惡的一面,受到威脅或處在巨大壓力下的時候,你會很訝異你怎麼做出這樣的行為?」林君陽皺著眉問自己,也把提問拋向螢光幕前的觀眾,作為這個世界芸芸眾生的一員,所有恣意貼上的標籤之後,是否都該多附註個問號。



    不能劇透,但林君陽大方地說,隨著劇情推進,受害者跟加害者的對與錯、是與非,並不會像在第一集一樣的純粹。每個人的生命都在時間軸上滾動,一步步產生變化,「我們的社會很小,我們就是生活在同樣的時空之中。世界很複雜,為了方便理解,我們常常會二元化,但世界並不是這樣運行的。」他語帶悲憫:「如果可以理解多一點,也許我們會再放下一些。」

    天平從來都不會是靜止在公正的瞬間,在時間軸的滾動下,每個人的起心動念與行為,都在不斷的改變中。圖為林君陽(中)指導《與惡》劇中兩位演員賈靜雯(左)、陳妤(右)。(圖片/公視提供)

    悲劇是可替換的 願觀眾看到這份小心與善意

    網路上已經有文章流傳,指稱《與惡》取材自2014年在北捷板南線造成4死、24傷的隨機殺人案。「但我們從沒在官方宣傳上這樣說,也是被貼了標籤。」



    林君陽說,劇情中的確發生了一個殺人事件,而劇組扎實地述說在這之後發生的故事。世界上每天都有悲劇,而悲劇是可以替換的,「今天我也可以說一個過勞火車司機出軌的悲劇。」悲劇往往發生在所有巧合都「撞」在一起的那瞬間,後見之明只有透過不斷回放檢視,一次次計算怎麼樣可以從體制上修正與修復。



    在《與惡》官方海報上可以看到,符號設計的概念,特意讓「我們」的字體放大,而不是「惡」。林君陽說,一開始劇組的確有想過要不要更改劇名,畢竟大部分的人目光容易被「惡」給吸引住,「但其實我們要講的反而是『我們』──我們每個人都不是聖人,都有惡念。」



    《與惡》所做的,恰恰是透過去看到每個人的不同面向,去檢視「我們」,與「惡」。殺人是一件錯事,但劇組更是挑戰,「(我們)雖然沒有殺人,但我完全不認識你,我只知道你做了件壞事,是不是我就可以對你貼標籤、無限制的去傷害。」林君陽疑惑,「那瞬間誰是惡的?」

    大學學傳播,新聞業在悲劇發生的作為,與大環境之間互動的關係,是林君陽關心的重點,當大眾對於不同產業的文化與倫理多一點了解後,是否這個社會可以多一點同理心與正能量?圖為劇中電視台。(圖片/公視提供)

    撕標籤 你覺得電視台裡的人都亂七八糟嗎?

    透過扎實用功的田野調查,編劇還原一般人平常看不到的另一個世界,讓每個角色都豐滿得一如真實的人間:身兼受害者家屬的新聞工作者、加害者家屬怎麼在污名下求生、人權律師的家庭又是如何?「我們每個人都有這些沒辦法的時候。如果你進到他們的世界看一下,大家都有難處。」



    大學學傳播,研究所學電影創作,林君陽直率說,當他第一次看到劇本,是劇中討論媒體的環節深深抓住他的目光。「現在有讀點書的年輕人都可以對媒體有意見,媒體人也會自嘲。但,你覺得電視台裡的人都亂七八糟嗎?沒有。他們很認真。」學過四年傳播,「我知道一個媒體的理想狀態可以做成怎麼好,現在長成這個樣子,會很心痛嘛。」



    林君陽說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與惡》的敘事方式仍可能會有罵聲,但劇組很小心的不為角色貼上樣板標籤,希望觀眾也可以收下這份善念,「災難依然存在,我們也要努力去減少,我們永遠沒辦法理解另一個人。但在『與惡的距離』這件事,我們希望大家有多一點理解的空間──看到故事的不同面向,去理解,原來有人是這樣生活的。」



     



    *六度分隔理論(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世界上任何互不相識的兩人,只需要很少的中間人就能夠建立起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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