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捧著資料,鄭麗君拉開辦公室的門,微微探頭親切問好,絲毫沒有官員的架子。說起如何落實紮根看不見的文化政策,她懇切地一一說明,整整四十分鐘都沒停;直到幕僚提醒才發現,由於太過投入,連一口水都沒喝,嗓子甚至微微沙啞。
這就是鄭麗君,不論是在野或入閣,為理想總是熱情而堅定,真摯地不容質疑,但一提到四歲的小兒子,她的表情瞬間柔軟,肢體也放鬆了起來。
談到今年四歲的兒子,文化部長鄭麗君臉上多了笑容,肢體語言也豐富許多。(攝影/林永義)
「我現在最珍惜的是跟兒子的洗澡時間,他會說一天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鄭麗君鮮少談到兒子,說起家中的寶貝,時而溫馨、時而抓狂。當媽媽第四年,鄭麗君坦言,親子關係這門課仍在學習中,像是明明還有工作,孩子卻撐著硬不睡覺時,連她這位部長都沒轍,只能盡量控制自己情緒不要崩潰,拜託兒子趕快睡覺。
哲學專業出身的她,將思辨貫徹在生活中;不只與人民對話,也樂於和兒子進行討論。兒子分享和朋友相處過程,鄭麗君不會馬上評斷是非對錯,而是認真了解他的感受,再說說自己的想法。她笑說,「我們比較不會急著去教育他什麼,人的主體性其實蠻強的,他自己會想、會成長,不要馬上給他標準答案或是限制他,讓他自己去探索跟感覺。」
提起兒子的拗脾氣,鄭麗君又好氣又好笑,說自己也有忍耐到極限的時候。另一半告訴她,小孩性格可能是兩人的「綜合體」,她開玩笑說,想想也不能怪孩子太固執。
某次兒子生病送急診,在治療時因為不舒服,吵著拔掉儀器,當護士希望父母壓著小孩強迫治療時,她卻選擇把兒子帶到外頭溝通,認真說明為什麼要吸藥,以及如果現在不好好治療,可能以後半夜還要來報到。就連一旁護士都傻眼「這時候還要討論?」不過,在耐心解釋下,兒子終於理解,最後不用大人幫忙,自己走進去接受治療。
有時候兒子太固執,讓鄭麗君也很頭疼,只能盡量忍耐好好溝通。(攝影/林永義)
親子討論的日常間,鄭麗君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詞,盡量不要童言童語。她認為,孩子是獨立的個體,應該要跟他講完整的語言,現代人常常覺得講給孩子的故事,會因設定是童書而改變用語,像是《小王子》不刻意區分年齡或是簡化用詞,以真誠的創作就打動所有人的心,在在證明,就算是孩子也有自己的思辨能力。
除了面對兒子,鄭麗君也說,她和先生的對話中也會小心「不要複製偏見」。她感嘆,有些大人可能不小心就會說出誰是「娘娘腔」,或是男生應該要玩什麼、女生適合什麼顏色等,將刻板的性別印象持續影響下一代,「我當媽媽的體認是,我們只要不在孩子面前說出帶有偏見的語言,就是一個好的教育。」
2013年,鄭麗君為推動婚姻平權,舉辦國會上第一場婚平公聽會,同志議題在立法院進行辯論激盪。反對方質疑,若她的孩子也變成同性戀,她會怎麼看?
當時她是這麼回答:「如果我有孩子,如果他有一天真的成為同性戀,我希望這個社會對他是友善的、這個社會不會歧視他、這個社會對他是平權的社會,因此我要推動婚姻平權。」事後她才發現,在這串對話的當下,其實自己已經懷孕了,只是週數太少,還沒發現,只能說真的是一種人生巧合。
現在真的有孩子了,以後會怎麼和孩子討論相關議題?鄭麗君直言,兒子現在的喜歡是很正常、很平凡的,只要是生活周遭的人,他都很喜歡,他們也尊重他成長時的探索。像是最近到了對身體構造感到好奇的階段,他們除了解釋男女構造不同,也會告訴他是怎麼出生的,兒子了解後,發明了「出生」的遊戲,常常躲在被子裡模擬出生的感覺。
2018年,同婚公投前夕的同志大遊行,鄭麗君是唯一發文支持同婚的內閣成員。儘管最後彩虹尚未真正降臨台灣,她並不氣餒。她說,公投結果令人遺憾,但至少台灣跨出了這一步,接下來就是如何在釋憲基礎上好好處理法律。她還是樂觀的相信台灣會逐漸進步,只要持續好好的、理性的討論,平權的價值還是可以持續昇華,並帶給下一代一個更公平、不受歧視的社會環境。
不論是家庭或是政治,鄭麗君的核心價值都圍繞在「討論」。面對不同意見,小如兒子不願就醫,大如說服內閣一同投入文化,造就「部部都是文化部」的願景,她都願意再三溝通,不厭其煩訴說自己的理念,一遍又一遍,透過對話縮短差異化,讓彼此了解對方的立場和問題。
談到教育,過去長期在教育文化委員會努力的鄭麗君回想,某次到台南參加活動,在高鐵站被一位中年媽媽衝過來攔截,在一片混亂中圈住她的手,話還沒說,眼淚先掉下來。原來她是想感謝鄭麗君擔任立委時推動的「弱勢生入頂大」措施,讓她的兒子有機會進入清大工程系就讀,改變了孩子的一生,現在兒子為了回饋這份恩情,假日都會到偏鄉教英文,希望可以讓教育翻轉更多人。
三度入閣,只為實踐理想。體制內的改革每場都是硬仗,但她從沒想過退縮,「我對台灣的民主還是樂觀的。」對鄭麗君而言,民主是公共思辨的價值,是維護生命尊嚴、實現自我人權。而她甘願燃燒熱情,成為走出理想民主之路的那個斬棘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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