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靜｜成田機場的宵禁不是官僚主義，是歷史的哀愁

星宇航空近日在日本發生嚴重誤機事件，導致302名旅客被迫在成田機場過夜，其中受到多項因素與決策失誤，未能如期起飛，星宇航空董事長張國煒親赴成田機場，向星宇航空的乘客致歉，張國煒對乘客表示，原本以為可以趕在宵禁前起飛，但是因為日本官僚比較嚴重、比較難催，不願意通融在宵禁時間起飛，這段言論被認為除了是國際級的公關危機失言，同時也是無視成田機場宵禁背後的歷史脈絡。



宵禁政策背後的抗爭史

成田機場位於日本千葉縣，是東京的主要國際航空樞紐，卻少見的有宵禁的相關規定，這也導致其與專飛紅眼航班的廉航無緣，這對機場的營運能力和競爭力，有著明顯的影響，宵禁政策的去留，在過去幾十年裡，一直是個具有各式爭議的議題。

在1960年代末期，當時的日本政府，為了解決東京國際機場（羽田機場）的擁擠問題，決定在千葉縣興建一座新的國際機場，當地農民與居民則因為土地徵收、環境污染以及噪音問題，與左翼團體聯手，一同反對政府的徵收與成田機場的興建。

當時的內閣總理大臣佐藤榮作，決定強行推動機場建設，忽視程序正義和少數人民的權益，強勢以公權力強制徵收土地，並壓制抗議聲浪，此舉導致成田市三里塚和芝山町在1970年代至1990年代爆發多次激烈的衝突。

其中最嚴重的一次是1971年的「東峰十字路事件」，民眾與警力對峙的人數超過一萬人，抗議群眾甚至不惜燒毀派出所與公權力對抗，也導致三名警察殉職，數百人受傷或被捕，以及一名青年抗爭領袖三之宮文男自殺。

1978年成田機場啟用前夕，民眾入侵佔領機場，控制塔台並破壞設備，史稱「成田機場控制塔佔領事件」，隨後1985年成田機場二期工程又引發大規模抗爭，史稱「成田現地鬥爭」，整個過程中，成田機場與在地居民的各式衝突，總計超過500次，其中多次抗爭過程，甚至不亞於恐怖攻擊。



宵禁是政府對機場當地居民的承諾

為了平息民憤，由相關學者組成第三方的「隅谷調查團」協調政府與當地抗爭團體開啟了對話，日本首相村山富市更為此向當地居民致歉，讓這場為時接近50年的衝突對抗悄悄落幕，而實行宵禁政策，就是政府與當地居民達成的協議，宵禁期間，機場禁止一切商業航班的起降，以確保當地居民在夜間能享有寧靜的生活環境，也是這場犧牲了多條人命，超過兩個世代血淚過程的最後成果，以換取他們對機場營運和相關建設的支持。

成田機場與當地居民的未來

成田機場的宵禁歷史脈絡與當地抗議活動和噪音問題密切相關，儘管宵禁政策對機場的營運能力和競爭力造成了影響，但宵禁政策也是政府與當地居民之間的一項承諾，所以不能容許特例起飛，並非日本政府的官僚主義，而是政府與居民間的一種妥協，以保障當地居民的生活品質。

或許航空技術的進步和新型機型的推出，使得附近居民受到的噪音影響有所降低，噪音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伴隨著當地居民的逐漸凋零與遷移，未來成田機場，在維護當地居民利益與機場發展之間能找到更好的平衡點，最終可能解除宵禁政策，但在目前可預見的未來十幾年內，仍將繼續實行。

總結來說，成田機場的興建過程充滿了爭議和抗爭，反映出當時社會對國家發展與程序正義、民眾權益之間的辯論，成田機場的宵禁政策，絕對不是日本的官僚主義，而是恰好相反，正是政府與民間的相互妥協，是政府不可輕易背棄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