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呼籲城市放寬戶口救經濟　為何只能淪為口號？　

中國在面臨房市蕭條和內需消費疲軟的經濟考驗之際，北京當局近幾個月有意改革自1950年代以來實施的、與出生地綁定的戶口制度。不過2名中央官員向路透社透露，目前進度停滯，未來也不可能有重大突破，特別是在大城市。

在中國，每個人享有的健康、教育、貸款和其他資源，都跟出生地的戶口綁定。整體而言，出生地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若出身貧窮農村的人想要翻身，關鍵之一就是要先取得城市的戶口，因為城市提供的資源遠勝過於鄉村。

現在河南省鄭州的45歲男子楊光（Yang Guang，音譯）就是一例。農村出身的他現在成為開著奧迪房車的商人，還有兩棟房子，而這都跟戶口有關。



他向路透社表示，鄭州市在在2000年代初期，曾短暫允許在鄭州買房的人擁有鄭州戶口，他就把握機會，入籍鄭州登記從商，後來在鄭州開了多家商店，因此致富。

近幾個月，中國政府機關陸續宣布戶口改革政策，讓一些經濟學家燃起一線希望，以為這種自1950年代開始實施的出生地戶口政策可以成為過去。再加上房市衰退和消費疲軟，讓北京當局更急著放寬戶口限制，希望能讓更多人享有城市戶口伴隨而來的發展機會。

中國公安部就在8月呼籲，人口達300萬的城市要廢除戶口制，人口在3百萬至5百萬之間的城市要大量放寬戶口登記。浙江省和江蘇省已經公布相關計畫，幾乎全面開放新戶口登記。

不過兩名參與戶口政策改革討論的中央官員向路透社表示，進度已經受阻，也不可能有更重大的突破，特別是在比較大的城市。

戶口改革本來就有很多棘手之處。中國官員承認，就經濟層面考量，的確有很強烈的理由要做出改變，但是中央遲遲未有明確的動作，就是因擔憂會造成社會結構浮動，讓原本就負債的地方政府多出更多債務。

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創始院長賈康向路透社表示，「戶口改革很難」，「這應該是自然的過程，不是想做就做到的事」。

他坦承，「目前所有的改革都是困難的」。

賈康表示，中央和地方都不反對進一步放寬戶口，不過是否能執行，還是要看城市是否有資金和提供公共服務的能力。

多名政府顧問向路透社表示，中國規模最大的城市的住房有限，也面臨汙染和壅擠的問題，無法接收更多的人入籍。中型和較小型的城市有多餘的住房，也樂於接受新人口入住，但是債台高築，也沒有錢加強醫療、年長者照護和教育的設施及服務。

一位不願具名的顧問表示，「我們城市化的品質很差」。

大部分的中國城市都是在過去40年快速發展，這得力於政府開放創業、全力投資運輸建設及住房計畫。不過中國城市化的程度，仍遙遙落後於已開發國家80%至90%的城市化程度。

根據官方數據，中國14億人口中有65%住在城市，而在2013年只有53%。不過只有48%的人口擁有城市戶口。而在過去10年，這個差距一直都沒有改變。

北京正在努力解決地方政府的債務問題，還沒有推出一套政策，鼓勵更多人搬到城市居住。

在中國，擁有農村的戶口就享有土地權，也意味著，農民如果無法在城市找到工作，至少還能有農村的保險。這讓許多在城市工作的移工不願申請城市的居住權，特別是在經濟不佳之際。

地方政府可以把土地出租用於農作、住宅、商業或工業發展，但是因為中國土地都是國有，所以土地權不能自由交易。

一名政府顧問表示，「我們必須推動土地改革。我們有很多土地，都被浪費了」，但也提到北京高層不願意這麼做。

鄭州39歲經理人邵曉垓（Shao Xiaogai，音譯）表示，保留在河南中部的農村戶口，之前曾想要有個城市的戶口，讓兒子比較容易能在鄭州註冊念書，不過最後學校還是提供名額，「我告訴我的兒子要努力念書，因為我們是這裡的局外人」，「如果他在這裡過得不好，我跟他爸繼續待在這裡就會成為他的負擔。但是在農村，我們需要什麼食物都可以自己種」。

賈康認為，如果戶口要進一步的開放，必須是一個一個城市執行。另一名政府顧問則認為，未來幾年戶口開放的速度會很慢，所以北京高層會把農村振興視為首要之務。

沒有戶口就多存少花
中國目前的戶口制度源自於上個世紀的饑荒，當時毛澤東將食物配給與出生地掛勾，以防飢餓的農民湧入食物較充裕的城市。

而目前中國有3億農村民眾離家前往城市工作，因為沒有城市的戶口，不能享有部分公共福利，例如醫藥補貼比較少，而且返鄉時，也不能拿到雇主繳納的退休金儲蓄。

因此，他們會把更多的收入存起來養老，盡量減少消費。

人民銀行顧問蔡方（Cai Fang，音譯）估計，移工平均生活花費，通常比在城市設籍的人少23%，這會讓國內消費每年減少2兆元人民幣，相當於去年中國GDP的1.7%。

政府如想提振經濟，也必須刺激房市的需求。中國現在的空房率太高了，房市因許多私人房地產開發商違約而陷入困境。



哈佛大學社會學教授懷默霆（Martin King Whyte）表示，如果移工能獲得更好的工作和福利，有能力買房，獲得更平等的待遇，市場將會大幅改善。

北京驅趕低端人口
另一方面，如果不限制農村人口湧入城市，對北京高層也會有風險。

2017年，北京一個移工宿舍發生火災後，北京政府開始驅逐沒有城市戶口的移工，引發罕見的反政府抗議。

賈康表示，有鑑於社會安定及和諧，例如北京、上海、深圳和廣州等大城市，未來幾年不可能開放戶口。

賈康表示，北京試圖驅逐會製造混亂的低端人口。而現在已取得鄭州戶口的楊光回憶，在還沒取得戶口之前，生活截然不同。

他表示，在沒有戶口之前，他只能在移工居住的地方非法經營小生意，常常在公園睡草蓆過夜，躲警察，「到了晚上會有官員和義工組隊，逐戶敲門，趕走沒有戶口的人」。

他說，直到有了戶口，生活才出現希望。他表示，除了生意越做越大，他還買了第二套房，而有戶口的人才能買第二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