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礦物3】鎳：印尼全球供應量第一　中國如何取得主導優勢？

中國最近決定對半導體製程需要用到的稀土「鎵」和「鍺」實施出口限制，令各界繼俄羅斯油氣後，再度感受到依賴單一供應方的風險。除了稀土，電動車電池所需的關鍵礦物「鎳」，有很大程度其實也已經掌握在中國手中。

《華爾街日報》報導，印尼5年前還沒有太多鎳冶煉廠，但現在各地正如火如荼建造新的廠房。之所以出現這種轉變，是由於中國企業；它們改善了印尼的冶煉技術，讓印尼豐富的鎳礦上得了電動車市場的檯面，也藉此確立了中國對世界最大鎳礦國的掌控權。

礦產資源豐富的發展中國家，開始拒絕出口原礦，要求礦商在當地蓋冶煉設施，並加強對外資的限制。印尼2020年禁止出口鎳原礦，這招確實有效，來自亞洲和美國的公司正大力投資印尼冶煉廠，使印尼成為電動車供應鏈的要角之一。受到鎳的激勵，印尼上月宣布禁止出口鋁原礦。

美國政府正大力推動能源供應鏈的多元化。至少在鎳這一塊，中國已經佔了優勢，也能夠抵銷美國政府努力降低美企對中國依賴的行動。

高壓酸浸技術問題多但堪用

近年來，中國在印尼設立至少3座專門針對電動車電池的鎳冶煉廠，並持續增設中。今年稍早，印尼其中一個計畫中的工廠吸引到福特汽車投資，另一座工廠則是南韓浦項鋼鐵公司建造，而這兩間工廠也都有中國公司的參與。

根據大宗商品情報公司CRU Group，2017年，印尼在鎳供應鏈裡還只是個邊緣人，現在已變成最大供應國，2022年供應量約佔全球的一半，這比率可能還會增加。

印尼東部板塊數百萬年前開始發生碰撞，礦物含量豐富的海床被推上地表。但印尼的紅土鎳礦過去被認為難以加工到適合電動車電池的等級，所以過去幾十年來一直是用來製造不銹鋼。

中國企業帶來的「高壓酸浸」（HPAL）技術改變了這一點。其實這個方法已經存在很久，但帶來的麻煩讓人經常質疑也許並不值得。由於過程中需要極度高溫和壓力，設備經常損毀，要維修也很費工夫。

複製在巴紐的經驗

早期在澳洲、南太平洋的新喀里多尼亞、和其他地方的鎳冶煉廠，由西方和亞洲公司主導，也使用高壓酸浸，面臨產能延宕和成本超支的問題。

巴布亞紐幾內亞一間中國營運的鎳冶煉廠起初也是這樣，但設計工廠的中國恩菲工程技術公司（China ENFI Engineering）與合作夥伴持續因應各種問題進行調整和維修。礦業分析師表示，這些調整雖然每次都只是小小的創新，但仍有助工廠維持穩定，並為這種等級的設施創造出一種「只要不發生嚴重故障就可以繼續運作」的新模式。

擁有巴紐這間冶煉廠股份的加拿大鎳礦商Nickel 28公司策略主管維德拉（Martin Vydra）說，中國其他公司找了那些在巴紐有經驗的技術人員，把他們派去印尼工廠，這個模式就這樣「發揚光大」。維德拉強調，「重點在於中國轉移技術和知識的能力」。

中國力勤（Lygend）資源科技公司就是巴紐經驗的受益者之一。力勤2018年與印尼哈利達礦業集團（Harita Group）合作，打造印尼第一座電動車材料高壓酸浸廠；一名熟悉哈利達業務的業界人士表示，他們就是找了創造巴紐奇蹟的中國恩菲工程技術公司來幫忙。

而中國恩菲工程公司，其實是中國冶金科工集團的子公司，前身是中國有色（金屬）工程設計研究總院。

多雨多地震，廢料難儲存

其他中國主導的高壓酸浸廠在印尼一間間出現，由於這項技術的紀錄參差不齊，業界分析師一開始都不看好，但這些鎳冶煉廠仍然迅速增加。

能源諮詢公司伍德瑪肯西（Wood Mackenzie）分析師杜蘭特（Angela Durrant）今年月在一篇研究報告裡表示，這些工廠的可行性、批准、建造、測試，都在短時間內完成，「中國可以比西方更快、更低成本的方式去蓋高壓酸浸廠」。

環境分析師警告，這可能會有汙染風險。高壓酸浸廠是碳密集型設施，會產生大量廢料，在印尼這種多雨、多地震的國家，很難安全儲放。2019年，巴布亞紐幾內亞的高壓酸浸廠溶液，就被發現汙染了附近水域。

印尼哈利達礦業集團強調，他們將廢料安全儲藏在陸地上。印尼政府也表示，不允許將高壓酸浸廢料排入海洋。

美國祭補助，但中國經驗在印尼還是好用

印尼的鎳產量穩定供應，讓西方車商的需求獲得保障。但若說到地緣政治，事情就沒那麼簡單。

美國拜登政府去年通過的《降低通膨法案》，當中有許多支持清潔能源的政策，礦源成為電動車車商能否取得補助的因素之一。法案條款要求電動車電池的礦物，必須來自美國、或者與美國有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而印尼並不在其中，加上中國公司大量參與印尼的鎳冶煉，可能也會受到審查。

其他國家的公司也更審慎。近10年來，巴西淡水河谷（Vale S.A）礦業公司和日本住友集團的住友金屬礦山（Sumitomo Metal Mining），在印尼蘇拉威西島（Sulawesi）研議合作生產鎳；淡水河谷公司負責開採、住友金屬礦山負責在高壓酸浸廠進行冶煉加工。

曾參與這件合作案的淡水河谷前高層說，這件案子後來遇到一點阻礙，例如廢料要放在哪、如果廢料儲存發生問題是誰要負責。

住友金屬礦山2022年4月宣布退出這項合作，理由是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延誤，而且得知淡水河谷已經在找其他潛在夥伴。兩天後，淡水河谷就宣布和中國浙江華友鈷業簽約設廠；淡水河谷表示，與中國華友鈷業合作，是因為他們提出的專案規模更大。

今年3月，福特汽車集團表示將投資淡水河谷和華友鈷業的這間工廠，「和其他跨國車商一樣，我們的供應鏈採用了世界各地的最佳技術、製程和最佳品質的礦產，包含中國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