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化挑戰】德國勞工停止增加　經濟增長率可能只剩1%

在全球供應鏈重組中，德國等歐美國家應該要準備面對更多的訂單，但是這些富裕國家往往面對一項稀缺的資源：勞動力。

然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德國，面臨的人口困境有其獨特的難解之處。根據彭博經濟研究估計，如果德國目前的狀況沒有改善，未來幾十年內經濟增長率的天花板就是1%。

位於德國西北部下薩克森邦，在一個人口只有大約1萬人的小鎮巴特拉爾（Bad Laer），一家中小企業老闆蘇特蘇霍夫親自下產線鎖螺絲。這是他20幾年來第一次上第線裝配產品，他說：「感覺真的很奇妙。」但是這家200人規模的典型德國企業，現在需要每一個人，就算是46歲長期坐辦公桌的老闆也是珍貴的裝配工資源。

蘇特蘇霍夫的家族事業蘇克實業，生產工業用的過濾器，他表示現在公司缺工至少15個人，缺工缺到可能來不及交付訂單，會被罰違約金。他說：「我們本來還能有更高的銷售，一切都卡在人力。」

這波缺工潮幾乎德國大小企業都明顯感受，這也不是他們的錯覺。根據德國政府估計，德國大約4,700多萬人的勞動人口，可能現在已開始萎縮。如果沒有戲劇化的改善，德國勞動力在未來幾年內還會加速下墜：10年內減少300萬人，也就是勞動力減少7%。

補充勞動力最立即、直接的方式是吸收移民，但是德國需要的移民缺口極為龐大：單單只是想維持現有勞動人口數目，每年就需要約40萬個移民。但是德國很難再接受這種數目的移民，在經過大量接受敘利亞難民，以及目前湧入的烏克蘭難民之後，德國排外聲浪愈來愈大，使極右派德國另類選擇黨（AfD）躍身成為主要大黨。收納敘利亞難民的經驗也顯示吸收這種移民對補充勞動力幫助有限：在2015年難民高潮中進入德國的移民，僅有大約一半在5年內找到工作。

德國15歲到64歲勞動年紀的人口，其實在1998年已經到頂，最近這20多年之所以能夠繼續保持勞動力不致萎縮，是因為一方面持續有移民進入，另一方面則是和其他富裕國家一樣，不斷開發女性勞動力，更高比例的女性加入職場。

現在，德國女性勞動力的開發卻也面臨瓶頸。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德國女性勞動參與率已經提升到75%，和美國旗鼓相當，領先其他歐盟國家。相較之下，另一個面臨勞動力急速萎縮的義大利，女性勞動參與率僅有約56%，比德國還有將近20個百分點空間可以增長。

德國剩下來的一條路是讓老人繼續投入職場。德國65歲以上的老人不到9%仍在工作，與美國的20%、日本的25%還有一段距離。在德國退休年齡逐步延後，2030年要67歲才能退休的情況下，老年人口的勞動參與率預計會上升，但是老年人力資源的開發潛力有限，持續時間也無法太久。

如果勞動人口下墜無法避免，要維持經濟增長，就得提升每個人的生產力。不幸的是，德國在這方面也處於落後地位，根據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的統計，自2015年以來德國的勞動生產力僅增長2%，遠不如美國的8%。

ChatGPT這類人工智慧技術最近掀起的浪潮，使許多人期待全新的自動化革命可以大幅提高生產力。但是在製造業第一線的蘇特蘇霍夫一點都不樂觀，他說，就算是機器人，也要有充足的技師與資訊工程人員進行維護與改進，而這又戳到德國另一個痛腳。

德國的資訊化進度落後，根據歐盟的數位經濟與社會指數（DESI），德國在27個歐盟國家中排名第13，評分僅略微超出歐盟平均。數位資訊化落後其實也是德國生產力難以提升的主要原因之一。

雪上加霜的是，德國經濟過去幾十年來倚賴的技職訓練體系，現在也在急速萎縮。愈來愈多年輕人選擇上大學，不願意上職校、進工廠實習。申請實習工作的學生銳減，在2017年還有約55萬人進工廠實習，到2021年只剩約43萬人。招聘工廠實習的職缺比申請人多出逾10萬個。

蘇特蘇霍夫形容德國的人力問題就和全球暖化一樣，就像是慢速撞毀中的列車，而且大家多半只能視而不見。他可以選擇轉去墨西哥這類人口年輕、勞動力充足的地方進行擴廠，但是他說：「我太愛國了，沒有辦法這樣做。」他對德國的經濟前景相當悲觀，如果人口問題無法獲得扭轉，「我們就只能自己限制自己的增長，去看著別人獲得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