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賴恩：歐盟與中國關係不是「非黑即白」

歐盟執委會主席范德賴恩30日發表對中政策演說，指北京「對內更壓迫、對外更武斷」，呼籲台海和平穩定，但也強調歐盟與中國關係不是「非黑即白」，並提出歐盟在外交和經濟上對中國「去風險化」的策略。

這場演說特意安排在范德賴恩（Ursula von der Leyen）4月4日與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出訪中國前，將她領導的歐洲聯盟執行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對中政策立場言明在先。包括主辦單位的選擇和內容的舖陳都看得出「別具匠心」。

范德賴恩首先向演說主辦單位之一的墨卡托中國研究中心（MERICS）致意，這個歐洲最大的中國研究智庫，在2021年成為北京因新疆人權爭議制裁的歐洲對象之一。

她說：「我與你們和所有遭到中國政府不公平制裁的個人及機構團結一心。」

接著她從老子「易經」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哲學、孔子倫理價值，還有羅盤、火藥、造紙、印刷四大中國發明談起，再到中共執政後50年內將中國從貧窮和封閉轉變為全球第2大經濟體，讚許8億人脫貧是「過去半世紀最大的成就之一」。

好話說完後，范德賴恩呼應美國眾議院日前通過認定「中國非開發中國家」的說法。她說中國透過「一帶一路」成為開發中國家最大的貸放者，然而它的經濟、產業和軍事能力，使中國本身仍屬開發中國家的概念令人質疑。

她指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去年10月提出「2049年中國成為世界領導者」的目標，「令我們關切（中國）如此重返全球舞台的背後是什麼」，因此要定義歐盟對中策略，必須從審慎評估中國的戰略企圖開始。

范德賴恩從習近平最近出訪莫斯科的舉動，認為中俄之間的權力平衡槓桿已從過去長期由俄國主導轉變為傾向中國，她提醒中國身為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常任理事國，對促進「公正的和平」負有責任，也就是烏克蘭主權和領土的完整性。

她強調，任何有助於鞏固俄國兼併行為的和平計畫都不可行，「中國與（俄國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的戰爭如何持續互相作用，將是歐盟與中國關係如何走下去的決定性因素。」

她舉出中國其他武斷行為的例子，包括在南海、東海和中印邊界的軍事活動，「我們也要強調台灣海峽和平及穩定的重要性，任何弱化亞洲這個全球經濟成長最快區域穩定的行為，都將衝擊全球安全、貿易自由和我們的利益」。

新疆人權、立陶宛允設以台灣為名的代表處、澳洲質疑疫情起源、紡織品牌挺新疆等因而遭到中國經濟壓迫的事件，也被范德賴恩提出佐證中國「刻意利用經濟依賴來獲取它想要的⋯這些逐步上升的行為，顯示中國變得對內更壓迫，對外更武斷」。

她歸納中國有三個轉變，一是從「改革與開放」時代轉向「安全與控制」時代，預期中國對經濟管控會更嚴，且會「強力促使中國降低依賴世界，並讓世界更依賴中國」。

二是在中國著重安全與控制之下，自由市場和開放貿易的邏輯都得讓步。范德賴恩特別以中文發音唸出習近平強調「鬥爭」與「奮鬥」詞語，認為這形塑出中國新的世界觀。

三是中國共產黨的目標為「系統性的改變世界秩序，並將中國置於中心」。這表現在中國自視為和平調解人，包括「一帶一路」倡議、調停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以及北京與莫斯科當局的友誼。

「因此歐盟的回應必須從強化（現有的）國際體系開始，」范德賴恩說，這是為何歐盟必須與中國確保外交穩定及開啟溝通管道。

「我們與中國的關係不是非黑即白，因此我們的回應作法也不會是非黑即白。」她重申對中國的策略並非脫鉤，而是「去風險化」（de-risking），而4月這趟她任內首度中國行，就是外交上去風險化的作法。

至於經濟上的去風險化，她提出4個方向。一是使歐盟本身的經濟和產業更具競爭力和韌性。作法包括執委會規劃的「淨零產業法」（Net-Zero Industry Act，淨零是指二氧化碳排放量淨值為零）和「關鍵原料法」（Critical Raw Materials Act），透過補貼等政策提高綠能產業競爭力並降低對中國原料的依賴。

二是善用現有的對外貿易政策工具，例如反制外國政府補貼措施和即將完成立法的「反脅迫工具」（Anti-Coercion Instrument），以對抗中國的經濟壓迫行為。

三是開發新的經濟防禦政策工具，特別是在微電子、量子運算、人工智慧和生物科技等敏感的高科技領域。范德賴恩表示，執委會將在今年內提出經濟安全策略（Economic Security Strategy）的部分構想，包括對外投資涉及軍民兩用科技等關鍵技術的規範。

「我們需要確保我們企業的資金、技術和知識不會被用於強化『體制性對手』（按：歐盟對中國的定位之一）的軍事和情報能力。」她說。

第四個經濟去風險化策略是結盟。她表示將與紐西蘭、澳洲、印度、東南亞國協（ASEAN）、拉丁美洲和日本等國推展雙邊貿易協定或組成綠能合作聯盟。

中國近月頻頻催促歐盟完成歐中「全面投資協定」（Comprehensive Agreement on Investment, CAI）批准程序，范德賴恩指出：「世界和中國在過去3年來已經改變，我們需要在更廣泛的對中戰略下重新評估CAI。」

她最後強調歐盟成員國在對中政策上「必須一起做」，「一個強大的歐洲對中政策，有賴於歐盟國家之間及與歐盟機構之間的協調合作，還有避免及克服分化手段的集體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