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BBC訪專家：有XY染色體就等於男性？性別檢測能解決爭議嗎？

阿爾及利亞女子拳擊選手哈利夫與台灣選手林郁婷，將於台灣時間週六（8/10）與週日（8/11）凌晨先後出戰決賽，爭奪66公斤級與57公斤級金牌。英國廣播公司（BBC）稱，這兩位選手站上頒獎台的時刻，將是本屆奧運最令人難忘的畫面。關於她們性別爭議的辯論，也勢將延續至奧運結束以後。

林郁婷與哈利夫都在去年的世界拳擊錦標賽出賽數場後，遭國際拳擊總會（IBA）取消資格。IBA事後對於做了哪些檢測有不同說法，執行長羅伯茲（Chris Roberts）則向BBC表示，當時是對她們做了染色體檢測，兩人都驗出XY染色體，因此取消她們的世錦賽參賽資格，包括剝奪林郁婷當時已取得的銅牌。

然而專家指出，基因變異非常常見且形態多樣化，不可能判定有Y染色體的人就是男性，只有X染色體的人就是女性。

曼徹斯特城市大學體育研究所（Manchester Metropolitan University Institute of Sport）研究與運動表現相關基因的教授威廉斯（Alun Williams）就明言，雖然大多數有Y染色體的人都是男性，但Y染色體並非判定性別的「完美指標」。

胎兒時期未長出生殖器官　「性別發展差異」有40多種情況

儘管染色體會影響性別，但在胎兒時期與青春期，荷爾蒙也對性別發展有重要作用。

胎兒在母親子宮時，荷爾蒙能幫助生殖器官發展，但有些胎兒在母體內無法長出生殖器官，這種情況就是當前備受討論的「性別發展差異」（DSD，Differences of Sex Development）。其舊名「性別發展異常」（Disorders of Sex Development）現已淘汰。

目前共有40多種情況可列入DSD的範疇，涉及基因、荷爾蒙、胎兒出生前發展的生殖器官。有DSD情況的人，性別發展就與大多數人不同。

這樣的染色體異常情況雖然少見，如今卻因為IBA宣稱林郁婷與哈利夫驗出XY染色體而成為熱議話題。IBA迄未說明兩位選手是在哪裡接受檢測，亦未公布檢測報告。

有XY染色體也不一定會分泌睪固酮

BBC指出，決定性別最關鍵的基因是SRY基因，SRY就是「Y染色體性別判定區間」的縮寫。發展生物學家席爾登（Emma Hilton）稱它是「成為男性基因」，是「性別發展的主要開關」。

席爾登指出，某些擁有XY染色體的人可能遺失了SRY基因，不會產生主要男性荷爾蒙睪固酮，並發育出典型的女性生理構造。因此，僅憑XY染色體的測試無法提供完整的答案。

不過席爾登也表示，大多數擁有XY染色體的DSD人士都有SRY基因，她們的睪丸長在體內，青春期開始分泌睪固酮。最著名的例子是贏得兩屆奧運女子800公尺金牌和三屆世界冠軍的田徑選手賽曼亞（Caster Semenya）。

賽曼亞曾表示自己天生有陰道和長在體內的睪丸，但沒有子宮與輸卵管，沒有月經。她青春期後，體內分泌的睪固酮與男性無異。2018年起，世界田徑總會（IAAF ）開始要求她這樣的選手須服藥抑制睪固酮分泌，才符合參賽資格。

然而，威廉姆斯教授表示，目前無法直接證明有DSD的運動員必然擁有和典型男性相同的身體優勢。

丹麥數據：每300人有1人為DSD

研究DSD長達30年的丹麥奧胡斯大學（Aarhus University ）教授葛拉夫霍特（Claus Højbjerg Gravholt）表示，丹麥應是全球蒐集相關數據最齊全的國家，所有曾驗過染色體的案例都記錄於國家資料庫。

根據丹麥記錄的數據，該國每1.5萬名女性中有一人有XY染色體。葛拉夫霍特則表示，若納入其他各種基因狀況，大約每300人就有一人有DSD。

葛拉夫霍特說:「我們得知，這類變異比我們以為的常見。很多人都是活了很多年才診斷出來。我診斷過最年長的是一名60多歲男性。」

至於有DSD的人在運動中是否必然握有優勢？簡言之，目前仍無足夠數據能得出明確結論。

威廉斯表示，某些DSD女性或許比一般女性更具身體優勢，例如肌肉量較多、骨架更大、心臟和肺臟容量更大、血紅素濃度更高，可讓氧氣輸送到肌肉的速度加快等等。

但威廉斯也強調，可能的優勢範圍「從0到100%」，具體仍取決於DSD的類型和精確的遺傳原因。他認為他的觀點代表了該領域專家的意見，但還需要更多證據。

全套性別檢測費用高昂　有倫理爭議

目前仍有專家學者呼籲，國際奧會應在下屆對選手進行強制性別測試，包括聯合國針對婦女暴力的特別報告員阿爾薩雷姆（Reem Alsalem）。

前述的席爾頓醫師也贊成，認為只要用口腔拭子就能驗DNA。她也是非營利組織「性別很重要」（Sex Matters）的受託人之一，該組織倡議哈利夫與林郁婷上場比賽前應接受睪固酮測試。

但科學家們對此看法並不一致。威廉斯就表示：「只靠一個口腔拭子，不能可靠斷定某人的性別，也不能斷定其是否在運動中具有優勢。」

他認為，全面的性別測試應該包括基因檢測（包括檢查Y染色體和SRY基因）、荷爾蒙檢測（包括但不限於睪固酮）、身體對荷爾蒙的反應性（如對睪固酮的反應）。有些人可能擁有Y染色體，但睪固酮在其體內完全無法起作用。

他認為目前不做這樣的測試是因為成本高昂，且需要具備極專業知識的人來執行，對於檢測程序也存在倫理上的考量，「可能很羞辱人，因為要測量人體最私密的部位，例如乳房與陰蒂、聲線高低、體毛多寡等」。

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爭議不會就此消失。畢竟當前的科學還無法明確決定，在奧運這樣的高階運動賽事中，染色體組成不同的菁英運動員究竟該如何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