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前黨工淚崩揭「遭性騷被主管漠視」。示意圖。翻攝民進黨婦女部前女性黨工臉書
近日民進黨合作無黨籍李正皓參選中和區立委,但李正皓涉嫌偷拍前女友並加以威脅,不僅遭到近800人連署要求黨中央「重新思考是否讓李參選」,性騷擾的相關議題也不斷延燒。昨(5/31)晚民進黨婦女部前黨工在臉書撰寫2千多字長文,淚揭她去年9月工作時,遭承攬黨部工作的廠商性騷擾,去求救卻被當時的主管、婦女部主任許嘉恬漠視,讓她一回想此事就「哭到差一點死掉」。民進黨深夜23:30發表聲明,致上最深的歉意及慰問,也指出黨秘書長許立明已中止與加害廠商合作。
回顧這段痛苦的往事,前黨工表示,這是為時已晚但也該被好好接住的求救信,並提及《人選之人—造浪者》劇中翁文方的台詞,「我們不要就這樣算了,好不好?很多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如果這樣的話,人就會慢慢地死掉,會死掉。」
前黨工感嘆,遺憾曾經的主管、婦女部主任許嘉恬,在最該是她後盾之時,選擇轉身離開。時隔多月了,她以為能放過自己,近期看《人選之人》時,又無數次的翻江倒海襲來,她又哭到差一點死掉。而她現在才有勇氣整理好思緒,好好說出來。
前黨工解釋當時的情況,那是一個她主責的專案,攝影團隊回程的路上,導演趁著大家上廂型車,昏暗欲睡長途之際,對她實施了性騷擾。導演將她的頭摁上他的肩,讓她靠著睡,她嚇傻了,不知道該如何判斷當下的狀況,「他覺得我疲倦,出於關心嗎?他知道我是學生,是長輩的關心嗎?」她下意識的,恐懼到將此合理化,來安慰自己鎮定下來:「不是的,應該是我的錯覺。」
爾後,在一個顛簸中,她藉故起身,尷尬地看著導演(期間她不確定對方是否真的睡著),導演寒暄道「累了吧,看你很疲倦」,手又撫摸上她後頸,在下巴肩頭與胸上游移、愛撫與按摩。她後來低頭看手機,試圖盡可能保持距離,但仍感受到對方熾熱的視線,她不敢回頭,直到他的工作室。
她表示,其他團隊人員在外頭陸續卸器材,導演抽著煙,目光不曾放過她,對方邀請她進去坐坐。她忍住快哭出來的樣子,但那時應該很僵硬,就這麼站在大廳裡面;導演來回巡著內外狀況,又回來她身邊,問她有廁所,要不要去廁所。
「逃無可逃之際,我躲起來了。」她說,她一進廁所立刻反鎖門,跪在邊上止不住乾嘔,還怕對方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拚命忍住不可發出異音,因為她聽到了,導演在門外的踱步,以及像提醒著他存在感的清喉聲。腦子一片空白,但她直覺知道可能的下場,直到她聽到門外腳步聲多了,才敢走出去,此時她工作還沒結束。
她提到,直到上捷運回家的路上,所有緊繃神經慢慢鬆懈,她才顫抖的打給同事求救,她慌張到語無倫次,同事好好安撫下她才能拼湊起來;現在回憶這些,對她而言也是難受的。當時他們決定上報主管—當時的婦女部主任許嘉恬,主任不僅第一時間總在不是重點的地方,放大她被性騷擾的細節要她做回憶陳述,也在聽完後,冷冷的反問「所以呢?妳希望我做什麼?」
她痛苦地說,她以為抓到了浮木,卻又是更高的駭浪。她感到羞愧、內疚,「為何一個專案負責不了?」的情緒四溢,她認為,這是許嘉恬第一時間該同理她、給專業意見之時,給她罩下的的遮羞布。
她自責道,對方給她的反應,好像她不該感受難過、不該生氣、不該大驚小怪,因為它就是工作,所有被否定的情緒嘎然而止。儘管最後許嘉恬補充,黨內也能走程序,但也就草草收尾,也未立即讓她停止負責此專案,只重複著強迫她要做什麼決定(儘管此時仍未跟她清楚解釋完程序),許嘉恬說了解後再找她談,但當下她已失去了信任感,失望的離開了會議室。
許嘉恬問:當時你怎麼不跳車?怎麼不叫出來?第二次再與主管面談,她情緒還在高度恐慌,同事陪她前往許嘉恬所在的咖啡廳,她不知道自己還會面臨什麼。許嘉恬試圖營造輕鬆的氛圍,對她說「有時候我忘了妳還太年輕,看到妳的工作幹勁總會想到我年輕的時候」,然後也提到許過往選舉時被性騷擾的經驗,再接著問及她這次經驗,說了對她最為錯愕的話:「那你當下為什麼不跳車?我不懂,你怎麼沒有叫出來?」
「我好想離開。」她難堪地說,當時同事立即委婉地告訴主任,並非所有人都能在那種情況下,有意識或者有能力去做自我保護的。其實在這之前,跟主管說明的過程裡,她也都明確說過,自己位於座位中間,根本無法跳車,上高速公路是能跳去哪裡。
她表示,許嘉恬給他們的回饋卻是,「那妳們可以利用午休時間1個小時,去對面華山大草坪也好,手牽手一起練習大叫,甚至練習從我們部門大叫喊到前面民主學院。」之後的閒話家常,她已經超載了,任何事情好像都可以很輕鬆的四兩撥千斤來定論,「飄飄然的肉身,支離破碎的靈魂。」
她提到,許嘉恬又陸續找她與談幾次,要她盡快做決定,才能幫她。那時還在混沌與迷茫間掙扎,且聽許說道,當然黨內有程序,也可以走程序,「但我相對就無法幫妳,妳也要理解我態度可能比現在在更冷漠,因為我要公正客觀。」
她在這態度前躊躇,但她真心不希望再出現和她一樣的受害者,所以想著至少要告知媒創主任。
許嘉恬後來幽幽告訴她,只是無論程序一啟動,或是告知媒創主任一人也好,大家也會知道她被性騷擾。許對她說:「你也知道黨部就這麼小,你的名譽可能會造成受損,你要考量到這些後果,以及你有沒有辦法承受。你確定要我去跟媒創中心講這件事情嗎?婦女部算來算去也就那幾個同仁,大家想一想算一算也知道是誰。」她知道意思了。話講到這份上,她輕聲闔上辦公室的門。
她指出,至始至終,有關這件事,她一通主管的關切電話皆未收到,而同事卻收到了一堆電話關切,被許嘉恬詢問她有沒有跟同事散佈許的謠言。就連她可能需要的社工聯繫資訊,許都是傳給同事,讓同事轉傳給她的。選舉結束離開後,某次她才得知,連她那時的身心就診都可以由黨部支付,而這些資訊她當時完全沒有得到。
她坦言,「我難過地告訴同事,我是帶著熱忱進來民進黨,帶著傷和遺憾離開的,我失去了眼裡的那道光,直到現在仍在療癒。」
她覺得無力感越來越重,在某種大局當前的氛圍與壓力下,她現在才能理解與接受,她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她壓根沒有錯,而這絕對不是自私。前主管曾詢問過她是否有被性騷擾的證據,她說她沒有;可是她認為,現在所陳述的這一切事實與感受,就是最好的證據。「我要撐不下去了。在潰爛之前,再痛我也想腕掉。」
「這次,我選擇為自己勇敢。」她說,她想再次相信這個世界,相信公平,相信正義,相信人與人能被理解,而不是「我忘了妳還太年輕」:並非她太年輕,所以她要承受這些「成長」,這不是為她好。她感嘆,這樣的主任,如今是黨中央的副秘書長。「當時高舉著婦女權益旗幟的人,未成為我的翁文方,我就要成為我自己的翁文方。」
她表示,謝謝大家看到這裡,謝謝一路上陪伴她的暖心朋友,謝謝願意正面伸來的援手。近期傳出被民進黨徵召選立委的鄭家純留言:「辛苦了。希望妳能被接住,並獲得公平與正義。」
黨中央深夜發聲明:中止與加害者廠商一切合作民進黨桃園市議員黃瓊慧則留言:「民進黨性平部請從頭至尾好好的協助,別再讓妳受到二度、三度傷害。前主任的處理方法讓人不禁想問,我們真的是進步的黨嗎?希望接下來能好好妥善處理後續,無論是請導演過來詢問還是協助妳提告,甚至請加害者公開道歉,才是正常的方向。給妳一個大大的擁抱,妳委屈了。」
民進黨深夜23:30發表聲明,關於本黨前婦女部同仁於去年9月執行工作任務時,遭承攬黨部工作之廠商性騷擾,民進黨嚴厲譴責任何利用職權性騷擾之情事,也為受到傷害的同仁致上最深的歉意及慰問。
民進黨表示,時任婦女部主任許嘉恬在當時疑未妥善處理,未能積極保護受騷擾同仁,致同仁更受傷害,該黨深感遺憾。中央黨部秘書長許立明得知此訊息後,非常重視,除已中止一切與該廠商之合作外,也立刻拉高層級,由性平部主任及主席室主任共同進行調查了解。
民進黨強調,主席室主任與性平部主任所組成之調查小組,已於今日與受傷害當事人見面談話,親自了解詳情。除提供當事人必要協助、後續法律服務外,並鄭重承諾,將繼續進行後續調查與相關懲處。
案發當時的婦女部主任許嘉恬,現是民進黨副秘書長。翻攝民進黨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