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析／尹錫悅從「戰略模糊」走向「戰略清晰」　一文看懂南韓為何轉變

南韓總統尹錫悅前往美國進行國是訪問，26日會見美國總統拜登，會後兩人召開聯合記者會，拜登表示美韓共同防禦條約如鋼鐵般堅定，並提到「延伸嚇阻」的承諾，應對來自北韓的核威脅。在尹錫悅出發前往華府之前就提及支持台海和平，反對片面武力改變現狀，而美韓兩國元首舉行雙邊會談後也表示，雙方討論共同促進台海和平穩定，並確保南海及其他地區的航行自由。對此，台灣師大東亞系訪問教授琴喜淵分析，美韓雙方的共同聲明，已經明顯表達了尹錫悅要讓南韓，從前任總統文在寅的「戰略模糊」走向「戰略清晰」，以擺脫南韓夾在美中兩大國之間的困境。

琴喜淵分進一步分析，在南韓現任總統尹錫悅上台之前，南韓前一任總統文在寅希望在美國與對中國之間保持「戰略模糊」，他認為南韓能因此在兩大國中獲得最大利益。但隨著美國與中國都發生變化，尤其南韓面對美國主導的供應鏈，已經產生很大的變化。

文在寅政府在中國與美國之間保持「戰略模糊」的如意算盤，在過去五年中，並未能如願。琴喜淵表示，當尹錫悅當選之後，對韓國的安全戰略與外交政策進行檢討，與許多專家學者深入探討，包括南韓在美國的供應鏈中的角色等問題，經過深思熟慮，尹錫悅決定，韓國已經不能夠繼續維持對美中之間戰略模糊。改走向戰略清晰，的確有些風險。例如在烏克蘭戰爭議題上，尹錫悅先前公開表示要對烏克蘭提供武器，抵禦俄羅斯，但尹錫悅這兩天訪美時，就不再提到供應武器給烏克蘭了。

但是尹錫悅站在南韓的國家利益，其立場就是「能說的也就說了」。至於中國的反應很強烈，用了「玩火自焚」等話語來強烈批評尹錫悅政府。但這些批評言詞只是中國唯一能應對的辦法，因為美國與南韓是戰略同盟，包括軍事同盟以及「價值同盟」，也就是自由民主與人權等普世價值，這是尹錫悅決定在美中關係之間，決定走向「戰略清晰」的最大因素。

琴喜淵也指出，由於南韓民眾有7成支持自行發展核武器以遏制北韓的侵犯，而這次美國拜登政府宣布，宣布將部署配備有核彈頭的核子動力攻擊潛艇到南韓，可以視為將南韓納入在美國的核子保護傘之下，冷卻南韓發展核武的熱度。這也是和歐洲一樣，美國採用「延伸嚇阻戰略」（extended deterrence strategy ，或譯為「擴大嚇阻戰略」）來應對北韓對此區域的威脅，解決南韓發展核子武器會引發的各種問題。

而美國總統拜登承諾，若北韓準備對南韓使用核子武器，美國也會因應採用核子武器。琴喜淵對此分析，過去冷戰時期以前也有「核子保護傘」，而現在新的概念就是「延伸嚇阻戰略」，美國與南韓兩國也有共同採用核子武器來確保雙方安全，這樣的做法，也與美國在北約組織中，美國跟歐洲國家有「延伸嚇阻」安排一樣，在遭受核子威脅時，美國保護盟國時能夠動用核子武器來嚇阻敵方的威脅。

台灣智庫副執行長董思齊也分析，經濟議題也是促成南韓在對中國戰略清晰方向的重要因素，因為南韓中國經濟關係近年產生重大變化，過去中國是南韓很大的貿易順差國，但在COVID-19疫情之下，以及俄烏戰爭還有美中貿易戰、科技戰等衝擊之下，中國已經是南韓最大貿易逆差國。南韓民眾也在問，韓中之間是否退回到1992年兩國剛剛建交時的貿易逆差情況一樣，到底是結構性的？還是暫時性現象？南韓許多專家學者都認為，南韓與中國產生貿易逆差，應該是結構性的問題，並不是因為俄烏戰爭、能源價格上漲導致通膨的結果而已。其中主要原因，南韓對於中國的貿易依存，很大一部分是透過中國來進行產銷，包括科技產業的製造與供應。所以在「對中供應鏈」的狀況，當中國與世界間的連結改變了後，對南韓產生了傷害。

董思齊也表示，另一方面，中國在電腦、電池的原物料等南韓需要的品項方面，其價格提升，再加上中國在電子相關產業技術方面的進步，中國產品不見得比南韓差，甚至有些會取代南韓產品，導致中國內需市場中，對於南韓產品需求大幅下降。因此，很多人認為，中國與南韓在經濟方面的關係難以逆轉。


目前，南韓各界正在積極思考的「次世代」經濟成長動力方面，董思齊認為，除了過去在文在寅總統任內喊出的「BBC」，也就是生物科技（BioTech）、車用電池（Battery）以及半導體晶片（Chips）之外，近期尹錫悅也希望與美國共同發展太空產業、軍需工業等項目。其中軍需工業方面，也就是藉由南韓與美國在軍事上的同盟關係，共同開發生產武器以及安全產業上的產品，能有更多合作，提升南韓在國際武器與軍用品市場的競爭力。

董思齊表示，除了前面所提到的項目之外，南韓與美國在經濟上的合作，也包括增加半導體產業投資，三星等廠商到德州投資的計畫，而這些都是南韓政府考慮到在下一階段，當美中關係還處於競爭關係，而且在經濟方面，中國沒有辦法給南韓與過去一樣的經濟紅利；還有在安全議題方面，中國也沒辦法幫忙解決北韓威脅南韓的問題，因此，南韓目前就產生了具體的轉向。



不過，董思齊也提醒，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南韓對中國逐漸轉向「戰略清晰」，但在南韓官方文件—韓國版「印太戰略」裏面，並沒有把中國列為「戰略競爭對手」，而是把中國稱為「可以合作的戰略合作夥伴」。這也顯示，儘管戰略方向愈來愈清晰，但南韓並不想在美中之間就很直接了當的宣示「選邊站」。儘管如此，目前在南韓與美國之間的經濟合作關係提升，韓日之間關係的改善，這都是南韓民眾可以看見的。而反觀南韓與中國之間的經濟問題並沒有改善。

總括來說，董思齊認為，尹錫悅未來面對幾個比較大的挑戰，第一個是在安全議題方面，南韓有民眾擔憂，南韓不斷升高與北韓的衝突對立，恐怕會激怒北韓，做出不理性反應。另一方面韓日關係雖有改善，但是一些根本性問題，並沒有解決。至於南韓與中國的關係，主要在經濟方面，有民眾歸咎尹錫悅過於親美才會引來中國在經濟上報復，雖不見得是事實，但在南韓社會仍有討論聲量。不過，由於南韓離下次選舉還有一段時間，這讓尹錫悅政府有時間能夠加速推動目前的戰略調整，後續發展值得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