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小草與青鳥的未來

朝野政黨都努力在抓年輕人的心。即使就人口結構而言，老年人比重愈來愈高，但畢竟年輕人代表著未來，沒有年輕新血的注入，政黨只會暮氣沉沉走向衰亡。目前藍、綠、白三黨中，最老大的國民黨依然難以吸引年輕人，依台灣民意基金會去年 （2024）8月公布的政黨支持傾向民調，20-24歲的年輕人有42.7%支持民眾黨，19.8%挺民進黨，只有10.7%眷顧國民黨；25-34歲的年齡層中，民眾黨依然以30.5%領先民進黨的22.8%和國民黨的11.9%。

年輕人正義感強難容忍貪腐

上述調查是在柯文哲弊案爆發後，當時小草依然對柯文哲不棄不離。而去年年底，兩件重要事件發生，也再度試煉年輕選民對民眾黨與民進黨的忠貞與認同：一是柯文哲被檢方起訴且求處重刑；二是藍、白聯手在立法院提出高度爭議性修法，引發青鳥再度聚集立法院外抗爭。

柯文哲被檢方依收賄、圖利、侵占、背信等4個罪名起訴，且求處重刑長達28年6月。年輕人正義感強，難容忍貪腐，而批判藍綠貪腐也是當初柯文哲吸引年輕人的訴求之一。



對柯信任度創歷年最低

美麗島電子報剛發布的《2024年12月國政民調》中顯示，一是民眾對柯文哲的信任度跌到19.9%，這是歷年最低；不信任度為70.3%也創下新高。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年輕受訪者對柯文哲的信任感還是比較高，20至29歲以及30至39歲族群分別為29.7%和27.9%，明顯高於其他年齡層；不信任感則分別為60.3%和57.4%，雖都過半卻都低於平均水準。

但美麗島這項調查也出現另一個值得深究的數據：在政黨支持度方面，23.9%受訪者對民眾黨抱持好感，62.0%則有反感。其中年輕受訪者對民眾黨有好感者，20至29歲以及30至39歲的年輕族群中，分別有35.3%、33.4%。整體而言對民眾黨有好感的民眾並沒有降低，民眾黨支持度在7、8月間柯被檢方調查時劇降，之後則呈現平穩上下浮動，本次調查甚至比前一個調查微升1.3%，但負向評價也增加0.9%。

柯文哲被起訴小草仍力挺

這些數據顯示：一、即使對柯文哲信賴度下跌，卻對民眾黨的反感卻止跌；二、年輕選民對柯文哲與民眾黨的偏好還是相當高。不過要注意，這項民調是在去年12月24日到26日進行，而柯文哲的起訴是26日才公布，因此受訪民眾清不清楚柯文哲被起訴是個問號。


另一項在柯文哲遭起訴後才進行的民調依然顯示年輕人還是信賴柯文哲。由謝震武創辦的《震傳媒》在去年12月31日發布、委託山水民調公司於柯文哲被起訴後進行的調查顯示，有48.8%民眾認為柯文哲有涉及貪污收賄及圖利，24.9%受訪者認為沒有；交叉分析後發現，20至29歲以及30至39歲的年輕族群中，分別有36.9%、44.0%的受訪者認為柯文哲清白，比例遠高於平均值。此外，認同民眾黨的受訪者中有56.3%認為柯文哲應繼續擔任民眾黨主席，而且年齡層越輕者認為柯文哲不應辭黨主席的比例越高。

這些數據顯示，即使柯文哲被重罪起訴，小草對柯P的黏著度依然濃烈。再加上起訴書中有關金流部分與犯罪的連結不夠堅實，就如同謝長廷所言「證據薄弱」，這更可能加深小草們相信柯文哲是清白的。別忘了，李登輝時代國民黨企圖一舉扳倒宋楚瑜的「興票案」，雖然宋楚瑜很多行為在道德上可議但並不觸法，或者只是民事上的糾紛不構成刑事要件。最終宋楚瑜不僅脫身，還繼續活躍於政壇、差一點 還當上副總統。

「冬季青鳥」氣勢不若以往

陸續被揭穿的錢權糾葛的確讓柯文哲的人設大傷，柯文哲也請辭民眾黨主席由黃國昌出任代理黨主席，但小草們有沒有能力再度造神、讓柯P浴火重生？這還難以斷言。

而另一方面，立法院在野黨企圖透過三項修法、否決大法官提名來癱瘓民進黨政府；在野黨蠻橫強硬的作風引起許多民眾反感，以年輕人為主體的「青鳥」們也再度聚集在立法院外。但這一波「冬季青鳥在台北」行動，一方面氣勢不若去年5月青鳥首度抗爭；另一方面，不論是發動「冬季青鳥在台北」的民間社團經濟民主連合（經民連）、或立法院裡的民進黨團，都對這次抗爭運動該持續進行舉棋不定。

面對青鳥民進黨態度投機

民進黨團一方面期待青鳥行動會成為太陽花第二，又擔心一旦衝突升溫過高難以收拾。去年12月21日在立法院側門群眾和駐警發生小規模衝突，在場民進黨團幹部似乎先有意無意的暗示、默許群眾可以衝進立法院，但又對下一步行動沒規劃也沒信心；經民連領導幹部則企圖緩和情勢、不讓現場失控。不過，要如何讓整個抗爭運動維持動能、可長可久，其實民團也沒有明確想法。


甚至到了行使大法官同意權前一晚，民進黨內部流傳著隔天要「放青鳥進來」的傳聞，不過最終並未實現。民進黨人面對青鳥行動的態度有些投機──民進黨是執政黨，當家不該鬧事；少數執政又希望社會力量可以成為助力、幫忙壓制在野黨的氣焰。在這兩種矛盾的期望中，讓他們舉棋難定。

年輕人看爭議三法修法對綠營不利

此外，不少民進黨人也誤判了情勢。如果看上述美麗島電子報的民調有關立院三法闖關的分析，可以發現社會現況對民進黨非常不利。依這項民調針對三個法案與大法官同意權的問卷結果，對20至29歲以及30至39歲的年輕族群進行交叉分析，分別得到以下結果：

一、被問到「最近立法院三讀通過《財劃法》修正案，民進黨指控在野黨掏空中央財政、摧毀台灣民主，您認為造成爭議的主要原因是以下哪一項」。在三個選項中，上述兩個年齡層選「民進黨在野時和執政後立場反覆」的比例最高，分別占42.5%、35.8%。

二、被問到認不認同「民進黨立院總召柯建銘說在野黨三大爭議法案是在亡國滅台，使民進黨沒辦法執政」。上述兩個年齡層選民不同意的比例也都佔最多，分別是41.5%和41.6% 。

三、此外，「賴總統說立法院三讀通過三大爭議法案，是剝奪人民監督的權力、侵害司法獨立，因此行政院長卓榮泰鼓勵青鳥出來抗議在野黨，也有民進黨立委要青鳥衝進立法院。有人說這是捍衛民主不得已的作法，也有人說是政府鼓動民眾佔領國會，您的看法傾向哪一項」。上述兩個年齡層最多人選「政府鼓動民眾佔領國會」，分別是42.4%和49.2%。

綠營久居廟堂忘了社運邏輯

就上述民調結果而言，雖然立法院外群情激昂，但放眼整個社會，年輕族群不見得認同民進黨對三大法案的抨擊與訴求。因此，很難動員全台灣的青鳥前仆後繼飛奔青島東路，這也讓運動後續乏力。


此外，民進黨人雖不少經歷過社運洗禮，但久居廟堂也忘了社運的邏輯。單一議題或許一時可引發全民同仇敵愾，但社會運動動能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匯流成大江大海。三一八運動並不是「半分鐘」 張慶忠草率將《服貿協議》草案送出委員會造成的，這只是導火線。這場運動社會動能也不只是針對《 服貿協議》一個單議題釀成的──從陳雲林訪台、台灣各地多年來反拆遷運動、反核、環保、農、工抗爭、甚至上溯到樂生療養院保衛戰。許多運動團體、社會積極份子經過長期串聯、磨合，多次抗爭失敗、成功起伏交錯，經過漫長周期才匯流成三一八沛然莫之能禦的巨流。

想利用小草青鳥小心遭反噬

社運的起落更迭是有周期，而青鳥運動是從去年春天才開始，這股社運能量會怎麼發展、議題會怎麼擴大轉化、運動形式怎麼變型、成員怎麼重組……還有太多可能。這些公民社會自主的力量更非政治社群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冬季青鳥」不會複製「夏季青鳥」，更不會是10年前太陽花的再現。

小草與青鳥是台灣社會年輕世代中，傾向白色陣營與綠色陣營的兩股重要力量，他們會怎麼形塑、改造台灣的政治生態，這是最值得關注的社會趨勢，不宜太早下定論，更不能用舊有的運作模式與目標套在他們頭上。政治菁英想用他們來鞏固建制，但也別忘了，他們更可能成為顛覆建制的力量。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