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赴戰師對抗2-1】上刺刀！爭勝動火氣 雙方刀槍短兵相接拼輸贏

為了強化國軍地面部隊防衛作戰能力，繼去年恢復實兵「旅對抗」後，今年10月份將再度進行「長泰19號」操演，由南北各一個聯兵旅，在北部地區進行旅對抗操演。

國軍在精簡員額之後，原本「師對抗」是南北各一個步兵師，在中部地區實兵對抗，後來國軍成立3個軍團後，就有代號「長青」、「長泰」與「長勝」3個「長字號」系列的師對抗操演。參演部隊為了求勝，使出渾身解數，派出諜報隊，假扮部隊欺敵等，早期部隊還常動氣打群架，最誇張的甚至上刺刀要「拼輸贏」！

陸軍資深軍官表示，國軍「師對抗」的緣起，是從1953年「中美共同防禦協定」簽署生效後，每一年美軍都會與中華民國國軍共同實施一次大規模的聯合演訓。演訓有些是採用對抗方式，來誘導國軍的防衛與攻勢作戰。國軍部隊都曾與美國海軍陸戰隊、陸軍空降部隊、特種部隊都有大規模聯合演訓。但隨著越戰爆發後，聯合演訓就慢慢終止。



為了要維持國軍具有指揮大型部隊作戰的能量，1960年代後期，國軍就開始配合年度重要演訓進行地面部隊的對抗演練，就演變成 「師對抗」 。

國軍的「師對抗」操演顧名思義，是2個步兵師彼此進行攻防對抗，一個師代號為「甲軍」（通常為藍軍），另一師代號為「乙軍」（通常為紅軍），實際部隊展開機動開始，到對抗結束時間約7天，但是操演的準備期至少4個月到1年，甚至在前一年就要先安排訓練期程，例如有些部隊要安排先下基地進行「基地訓練」，完成後才具備資格投入師對抗的操演。但是師對抗不只限於陸軍的步兵師進行對抗而已，海軍陸戰隊的陸戰師也偶爾會加入師對抗。

師對抗代號以「長」字號命名有玄機

參與過至少3次師對抗、多次旅對抗的陸軍資深軍官表示，最早期的師對抗，當時原本的陸軍野戰軍團只有兩個：一軍團與二軍團，因此就輪流由這兩個軍團來擔任操演統裁部。到了1979年（民國68年）六軍團成立後，陸軍的野戰軍團就有3個，包括北部的六軍團、中部的十軍團與南部的八軍團。因此，其中一個軍團擔任操演統裁部，另外兩個軍團就個派其一個步兵師來進行師對抗，現在的旅對抗也以一樣的規則來進行。

因此，現在旅對抗，如果是由北部的六軍團擔任統裁部，由中部十軍團與南部八軍團各派一個旅實施對抗，就叫做「長青操演」。由中部十軍團擔任統裁部的操演，則由北部六軍團與南部八軍團派出一個旅進行對抗，稱為「長泰操演」。那麼若是由南部的八軍團擔任統裁部，北部軍團與中部軍團各派出一個旅進行對抗，則稱為「長勝操演」。

早期國軍一年會舉行2至3次「師對抗」，後來因為部隊慢慢精簡，逐步減少。並從步兵師對抗，陸續加入直升機空中機動部隊，甚至於空降（傘兵）部隊都會納入「師對抗」中的項目。

1992年，國軍最後一場「師對抗」「長青3號」操演，於2月至3月間舉行，楊梅高山頂269師與陸戰師99師會戰之後，步兵師為主的師對抗就停止了。但當時裝甲兵還有旅對抗。

一直延續到1995年，舉行最後一次實兵全員全裝的裝甲旅對抗「長泰13號」，由中部的陸軍十軍團、駐守竹子坑的裝甲獨立73旅對上南部八軍團的萬金的95旅，前立法院副院長蔡其昌當預官時就在「天山部隊」之稱的獨立73旅，擔任汽車駕駛隊少尉區隊長，就見識過訓練的嚴格程度。



由於台灣的西部城鄉發展很快速，整個西部地形已經不太適合從事這種大規模機甲部隊實兵的對抗演練了，對地方的交通、人民財產、甚至於對行車安全都造成很大衝擊，有很多民間車輛與戰甲車發生擦撞，因此，師對抗以及旅對抗都變成「指揮所演習」了。

1999年國軍推動「精實案」，師的編制也取消了，就剩下「旅對抗」。這時期的旅對抗一開始也只有「指揮所演習」，並沒有實兵對抗。

事實上，師對抗也不只有在台灣西部地區進行，也曾到過宜蘭、屏東地區操演，但主要還是以西部平原地區進行為主，尤其是在大肚溪以南跟曾文溪以北地區較寬廣的地帶來實施操演。

資深軍官表示，理論上，師對抗是每一年各一個軍團輪流擔任操演統裁部，但也曾有某一軍團才隔一年又輪到了，這是完全要看國防部、陸軍總部（現為司令部）對任務的調節。

師對抗的統裁部設置，分別在北部的高山頂營區、中部的嘉義水上中庄、南部的台南永康網寮營區等，都有早已架設好的指管通情系統，可以指導、管制對抗部隊操演現況。

至於統裁方式兩種統裁，一是「計畫統裁」，顧名思義，操演中所有科目都先由統裁部先行計畫律定，以狀況誘導的方式，來執行對抗操演。二是「自由統裁」，統裁部只有「教制令」來限制對抗部隊雙方的行動，也就是規定這些部隊哪些事不能做，其餘的部分都可以由部隊自行發揮。

資深軍官說，以前的師對抗，在實施自由統裁的時候，就曾發現師長的戰術作為會變得非常的靈活，因為沒有太多的干預跟限制。但也因為這樣，常常會擦出火花，比如說對部隊的管制不確實，有部隊誤打誤裝就跑到對手部隊的指揮所，就打了一個「烏龍勝仗」。

至於在自由統裁的師對抗中所列「教制令」的內容，主要限制參與師對抗雙方部隊相同的行動，最常見的是安全規範，像是「空包彈不准對人擊發」之類的用槍安全守則，「距離對方部隊50公尺內禁止上刺刀」也一直是明白列於「教制令」當中。

當然，兵不厭詐，兩軍進行「師對抗」或「旅對抗」均視同作戰，雙方都會編組龐大的配屬 跟作戰管制部隊，最常見的就是「諜報隊」。諜報隊的成員，是穿著便服、留著長髮，在演習區對手部隊所控制的區域內進行情蒐滲透。此外，具有敵後策反與對當地社會與軍民心理作戰的政戰特遣隊，也是常會編入師對抗部隊中的重要單位之一，能變化的招數就比正規步兵師要更多了。

師對抗或是旅對抗，師長或是旅長與參謀們都要一直動腦筋，想要出其不意，奇襲對方部隊，或是採取欺敵、佯攻也是家常便飯。資深軍官就見識過二戰時德軍對付諾曼地登陸的盟軍用過，最賤的一招。

時間來到2008年（民國97年）的「長青操演」，由六軍團擔任統裁部，中部裝甲旅與南部的機步旅進行對抗。由於南北旅對抗是雙方對進，因此應該在演習區域的中央地帶遭遇。由於部隊為了隱匿行蹤，通常在夜間機動推進，如果雙方速度差不多的話，很高的機率是在中央地帶、也就是在西螺溪—北港溪、或者是濁水溪—北港溪一帶遭遇。

這次的長青操演中扮演藍軍的中部的裝甲旅，就派出兩個特戰部隊士兵，假扮成執行交通管制任務的憲兵，在中部地區兩軍要遭遇的重要路口，把紅軍部隊、也就是南部機步旅的部隊引導到反方向去，導致其部隊分散。

由於紅軍被假冒憲兵引導到錯誤方向的，兵力就分散了，居於劣勢，相反的藍軍因爲部隊比較集中，其兵力與「火點」就佔優勢，因此中央裁判組就判定遭遇戰鬥，南部機步旅「失利」，被迫要向後「轉進」、也就是後撤30公里外，脫離戰鬥，改採守勢。而裁判組判定中部的裝甲旅遭遇戰鬥「有利」，得以向南續取攻勢。這就是一次典型的不對稱作戰，成功的運用特戰部隊假冒交管，擾亂其敵軍的部署，不發一槍一彈，就把對方打敗。



雙方部隊求好心切 友軍之間曾發生肢體衝突

也有因為師對抗雙方部隊都求好心切，跟友軍之間發生肢體衝突，甚至於都要「兵戎相向」，連上刺刀準備肉搏戰都曾傳出過。原因是誰都不願意被裁判官判定為「失利」的一方。

根據一位老兵的說法，師對抗打到雙方「上刺刀」要拼輸贏，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在1992年最後一次師對抗—「長青三號」南北師對抗中，參演部隊：海軍陸戰隊99師（扮演紅軍）對上陸軍269師（扮演藍軍），兩軍在中部地區遭遇。但為何會要搞成上刺刀的緊張局面，一來是「藍軍」陸軍269師某步兵營的飯車被「紅軍」陸戰隊99旅攔截，整車伙食被倒到河水裡，由於初春天氣又冷，使得餓了一整天的陸軍士兵實在氣不過，直接在步槍裝上刺刀，就要跟陸戰隊拼命，幸好當場裁判官連忙勸架，不然真要見血了。

至於打群架事件，是1989年5月初舉行「長泰二號」師對抗，由海軍陸戰隊66師對上陸軍226師，當時陸軍十軍團58軍203師連同師長支援該次師對抗的裁判組裁判長。根據當時師長的駕駛兵回憶，當年5月6日陸戰66師的師指揮所在南投南崗工業區成立，5月7日開拔往苗栗三義工業區。到了5月8日早上10時，66師前鋒部隊已經到了新竹，已經逼近當時北部六軍團的226師其師指揮所在地湖口。

由於66師兵臨城下，陸軍226師向裁判組抗議，懷疑陸戰66師偷跑，指前鋒部隊不可能行軍那麼快，當時得裁判組也接受抗議，命令66師前鋒部隊要往後退數公里，但已經引發雙方不愉快。

到了1989年5月8日當天晚上22時30分，都帶著火氣的226師與66師，雙方戰車與裝甲車部隊在通宵火車站前方狹路相逢，裁判組依據戰術及火力評比，被判定輸的一方不服，進而雙方發生打群架事件。

由於現場混亂，裁判組軍官無法處理，急電聯絡到裁判長203師師長過去調解，但接獲消息晚間23時00從三義工業區出發，趕到通宵火車站時已經是23時30分，雙方都已經散去，還好沒釀成更大衝突。

1978大肚山車隊與工程車相撞 一名副營長殉職多人輕重傷

操演與演習安全，其實是承平時期部隊指揮官最大的壓力，師對抗由於動員部隊龐大，動輒上千輛車輛、雙方兩萬多名士官兵，部隊領導幹部無不戰戰兢兢，但有時候部隊長也不能不信邪，該有的一些禁忌或是民俗「規矩」，還是要注意。

有治軍嚴格著稱的前國防部副部長王文燮，當年擔任陸軍六軍團193師師長時，在1978年（民國67年）師對抗操演開始時，召集操演部隊在湖口台地集結誓師，希望鼓勵官兵。不過，根據老兵回憶，王文燮校閱完畢對部隊訓話，嚴厲的口吻說出：「師對抗一定會死人！」



官兵一聽到這句話心頭一涼，王文燮又說：「但各位要謹慎小心，師長不希望死的是本師的人！」這番話令這位老兵頭皮發麻。過幾天後，193師的操演部隊在深夜於大肚山機動的時候，發生了輜重車隊與跟當時在趕工的鐵路電器化大型工程車相撞，該起事故造成一名副營長殉職，多人輕重傷。

老兵也回憶，據了解，原本中部有部隊人員重大車禍，應該立刻送到當時中部最大軍醫院--國軍台中803總醫院，但當時操演部隊卻把大部分傷患送到台中成功嶺的成功醫院救治。可能是考慮到傷患雖多，但無大礙，應該不會出人命，就私下以人情關說，由成功醫院處理，避免影響師對抗成績。



1979中興新村實兵對抗 林義雄質詢「大軍壓境，包圍省議會」

師對抗也曾造成一個台灣民主政治發展史的意外插曲，那就是1979年6月的師對抗，由陸軍292師對上226師，兩軍在中部遭遇戰，地點就是在中興新村、霧峰一帶展開實兵對抗。

資深軍官表示，當時戰況激烈，雙方求勝心切，連陸軍直升機都在街上與戰車追逐，但是當天正好是台灣省議會對省政府團隊進行質詢。這種如臨戰場的境況，導致隔天時任台灣省議會議員、後來的民進黨主席的林義雄，就在省議會質詢時提出「大軍壓境，包圍省議會」的主題，來質詢當時的省主席林洋港「憑什麼可派軍隊在議會軍演」。

由於幾個月後就是同一年1979年12月爆發美麗島事件，林義雄等人隨後入獄，演變台灣政治風暴，當時也是「黨外」一員的張俊宏事後還寫了一書名為《大軍壓境—議會政治的危機》，嚴厲批評當時的國民黨政府，這也成為國軍「師對抗」意外造成的政治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