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特赦陳水扁泡湯　是扁家自找的

原本預期蔡英文總統任期結束前會進行的最後一項重要政治決定──特赦陳水扁──不料最終生變。未能赦扁應算是小英8年任期一件憾事，對台灣政治而言也是損失；而這個結果卻是陳水扁、陳致中和他的死忠支持者自己造成的。

先探討為什麼要赦扁

5月16日，總統府發言人林聿禪回應特赦陳水扁一事稱「無此決定」，等於宣告陳水扁特赦案已嘎然中止。 據黨政人士放出的訊息是，陳水扁方面堅持特赦不只「免除其刑」，而且要是「無罪特赦」，並希望能解除涷結扁家海外資產，府方無法答應這些條件，只得把原本已規畫的特赦案叫停。

陳水扁特赦案告吹，到底是蔡英文「為德不卒」，還是扁家「貪得無厭」？這得回到幾個基本問題；什麼是特赦？又為什麼要特赦陳水扁。

台灣歷史上僅7次特赦

先就法律而言，《憲法》第40條明訂：「總統依法行使大赦、特赦、減刑及復權之權。」而依《赦免法》規定，赦免包括大赦、特赦、減刑與復權。大赦與特赦之不同在於大赦是針對「罪」進行赦免，犯同樣罪的人都得免除其罪刑；特赦則是針對人。也因為大赦牽涉太廣，中華民國行憲以來還沒有一個總統實施過大赦。更何況，陳水扁犯了貪污罪，不可能對所有犯了同樣罪的人都赦免，因此只能針對陳水扁個人進行赦免。而依《赦免法》第3條：「受罪刑宣告之人經特赦者，免除其刑之執行；其情節特殊者，得以其罪刑之宣告為無效。」也就說，赦免原則上只是免除刑度，而非罪名；只有「情節特殊者」才一併免除罪名。


什麼是「情節特殊者」？法條中並未進一步定義，也沒有相關大法官解釋或判例可依循──在台灣，歷任總統一共也才行使過7次特赦。這些特赦案中，罪刑皆免的如美麗島案、蘇炳坤銀樓搶案、少將韓豫平加菜金貪污案；至於原住民王光祿狩獵案、宗教良心犯黃嘉明等19人拒服兵役案以及工運領袖曾茂興率眾臥軌案則是免刑未免罪。

赦免並非只是在展現統治者的仁慈、施惠於民，更重要是；糾正不正義、司法錯判或罪刑不符，同時促進社會和解。蘇炳坤案是在糾正錯判與不正義；韓豫平案則是要體現罪刑相當的憲法原則並肯定他過去軍旅貢獻；楊儒門案是在肯定社會正義與促進和解；美麗島案既是糾正不義的判決，也是在促進政治和解。

扁家從未誠心道歉

那麼對於陳水扁的特赦是否應該刑罪皆免？這得先回答：對陳水扁家族貪腐的指控是否為「不正義」的「構陷」？從扁案被爆出到偵查審理過程中，民眾可以看到陳水扁的妻子、兒子、媳婦、女婿甚至親家的貪婪，也看到以第一夫人為核心建構出一個不遜於國民黨舊政權的金權網絡。但陳水扁還一直為妻子辯白：「我太太不愛錢」、「吳淑珍不會理財，不懂得處理錢的事情」、「如果吳淑珍愛錢當初就不會嫁給他這個出身三級貧戶的窮小子。」……陳水扁之子陳致中現在心裡想的還是要保衛扁家財產，辯稱海外帳戶資產是選舉結餘款，絕非不法所得，要求解除凍結──雖然說得很好聽，「若最終扁家可自由決定款項用途」，願意全數做公益使用；陳水扁則嗆聲哪一個民進黨候選人沒拿過他的錢？威嚇要把一竿子民進黨人都找來出庭作證。

陳水扁不僅沒有誠心為扁家貪腐向人民道歉，扁家和其支持者還用「選舉結餘款」、「支持民進黨參選人」等說詞來美化貪腐的事實，更沒有反省他們一家人的行徑對民進黨、對台灣民主造成的傷害。這也怪不得林濁水會生氣地反對蔡英文特赦陳水扁：「做了這樣害慘了民進黨的惡行，一句道歉都沒有，憑什麼要民進黨總統特赦？」

赦扁目的是讓社會和解

陳水扁貪污罪名不除就無法再選總統了；兒子陳致中也因《選罷法》排黑條款（洗錢罪）而終身不能參選。不過，這是扁家該承受的罪罰，特赦陳水扁也絕對不是為了要幫扁家貪腐平反、背書，而是為了台灣政治社會的和解。


扁案的確加深台灣社會分裂。在扁案發生初期，藍營邱毅等人不斷以凌遲的手法對待陳水扁與綠營；而陳水扁入獄後，繼任總統馬英九也吝於給予陳水扁這位前總統尊重禮遇；馬英九原本不願鬆口讓陳水扁保外就醫，直到2014年底縣市長選舉國民黨慘敗後才連忙開綠燈。藍營這些傲慢舉動看在綠色選民眼中，不是在懲處一個貪瀆犯而是藉鞭撻「台灣之子」以羞辱綠色選民。綠色選民心中的怨氣沈積已久，藍營這些作為正是在撕裂台灣社會。

赦扁不表示人民忘了他的貪腐

考量扁案造成的上述社會矛盾，赦免陳水扁不只是尊重他做為國家元首曾經對台灣做出的貢獻，更是為了彌縫台灣社會的撕裂傷、是為了社會和解而特赦。

蔡英文上任之初，陳水扁的支持者就開始推動特赦。挺扁的前立委蔡啟芳催促他當時擔任立法院司法及法制委員會召委的兒子蔡易餘把《赦免法》修訂排入議程，希望修改其中第3條條文，讓還未審理完畢的案件也能除罪（至今陳水扁還有4個案子因停審而未結）。挺扁陣營希望民進黨佔多數的立法院趕快修法，以利總統對扁進行特赦，並讓扁恢復完全自由身。不料2018年九合一大選民進黨大敗，綠營擔心赦扁會激化藍營敵意因而停止推動修法。


到了蔡英文卸任前夕還是有心想完成赦扁，但她不願為扁貪腐除罪、不願為扁的清白背書，最終赦免案功虧一簣。造成這樣的結果是扁家和他的支持者們太貪心了，他們忘了，赦免陳水扁不是人民忘了扁家貪腐，而是因為他對台灣有所貢獻而原諒他，主政者赦扁更是為了弭平社會傷口。

赦扁不成，這是扁家自己選擇的結果。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