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跟植物結下很深的緣份,小時候其他小朋友在玩玩具,我去爬樹採植物回家種;國中畢業到處做工人,盡力做好工作,但老闆還是會罵,所以放假的時候,我就翻植物圖鑑、逛花市、去林務局當背工,做食物鏈最低層的工人,不過,為了可以去管制的深山,再累都要去找植物。
我在山上迷路的次數已經數不清。有一次自己從北橫上山迷路十幾天,你知道我怎麼活下來的嗎?
第一個危機是天黑,我在哭,找到一個乾爽的山洞,我判斷這是動物休息的地方,我用打火機起火,燒掉寄生蟲和細菌,再去撿柴火生火,至於吃什麼?我去敲倒木,找到雞母蟲,烤一烤很好吃,脆脆的很像荷包蛋邊緣的味道,死掉的水鹿和山羊腐肉我也吃過,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邊走邊求生存,十幾天後,從花蓮出去,恍如隔世。這樣的經驗有幾次,現在有GPS了,再帶一大把電池就減少迷路次數了。
洪信介是攀樹高手,為了找植物可以忘記高度。
我10歲採過「長葉茅膏菜」回家種,你知道那是什麼嗎?一種長在濕地的稀有植物,那時候台灣還不難找,而且小孩子做什麼都沒經過腦袋,看他特別就帶回家種種看,長大之後才知道野外都快沒有了。
我想過要當植物學家,曾經為了補學歷去上夜校,可是念不下去,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學,花很多時間找各種管道學習,所以我很喜歡跟植物學家一起工作,能學很多也比較有話聊。
兩年前,朋友引薦我進入植物保種中心工作,現在一年有一百多天在樹林深山裡,其他時間也常在做標本、寫紀錄,目前我的私人記錄本已經寫到四千多種植物,有空的時候我還會為他們畫畫。
不過我的工作還是有爭議,採集到底是為了錢還是為科學、社會貢獻?這得看每個人的目地;還有,採集很重道德,有沒有先了解植物的數量、分布後再決定要不要採集保種?我跟你說,只剩一棵採不採?我不採,數量少都不要採,有時候翻山越嶺看他一眼,確認他在原地無恙,比採回來當標本都好。
保種沒有經濟價值,所以很需要動力完成,而我的動力就是享受找植物的過程和成果,雖然常常找不到,很多遺憾,不過沒關係,我覺得每件事發生都是最好的。
洪信介在索羅門群島進行保種任務,他在五年計畫當中為當地撰寫超過一萬份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