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宥任｜最多勝教頭為何成為眾矢之的？談富邦內鬥事件與職棒分工

近日，富邦悍將隊洪一中總教練，與前投手教練布魯斯爆發衝突，雙方直接在比賽中產生口角，讓休息室一度清空。綜合各路消息，顯然兩人是為了投手調度、臨場熱身的環節上意見不合，結果洪一中乾脆直接對投手下指令，引起布魯斯的不滿，才會爆發衝突。布魯斯隨後和富邦解約，投手教練一職由林正豐暫代，爾後更傳出富邦人事可能會進一步進行大規模改組的消息。

總教練行事程序無不妥 卻遭球迷砲轟

從衝突事件傳出開始，就有許多球迷湧入富邦悍將的粉絲專頁，痛罵球隊內部惡鬥，使得一位能力出色的投手教練離開。日後富邦官方YouTube發佈一段布魯斯與台灣球迷道別的影片，不只「我喜歡」數量壓倒性的超過「我不喜歡」，底下也多是不捨布魯斯離台的留言（截至11月21日止），證明了在這起事件中，多數球迷們選擇支持布魯斯而非洪一中。另一方面，有不具名的球界人士，以及前統一獅選手，如今經營YouTube頻道「豹子腿方昶詠」並擁有12萬粉絲追蹤的方昶詠，都公開表示總教練有調度的最終決定權，因此洪一中的行為在程序上並無不妥。

於是這形成一個非常有趣的狀況：上述方昶詠與球界人士的說法，其實非常符合一般認知的職場倫理。而洪一中則是中華職棒最多勝總教練，手上滿滿的冠軍戒指，長久以來享有「諸葛紅中」的美譽。反而布魯斯只是一位曾在中職效力三年的洋將，今年才剛以教練身份回鍋富邦。結果，支持布魯斯的聲量卻反而遠遠超出洪一中，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布魯斯投教有功 洪總調度卻不得信任

我們先來看布魯斯。他在今年接任富邦二軍投手教練，後來在上半季尾聲的8月接任一軍投教，取代長期和洪一中合作的吳俊良教練。在2020年下半季只差一場就能打冠軍賽的富邦，在今年上半季曾經找來不少外援，似乎有劍指冠軍的雄心壯志。然而在上半季結束前，邦威、傑斯、猛悍、紐那斯等洋將都以傷勢之外的理由提早離隊，使富邦成為今年五隊之中，外援戰力流失最嚴重的隊伍。且還導致下半季大半時間，都只剩下羅力與「育成洋將」優瑪兩名洋投。因此即使有季中選入的江少慶加入，但在開打之前，外界普遍認為缺乏洋投戰力的富邦，在下半季投手表現將有所下滑。更有揣測認為，挑在此時讓吳俊良下布魯斯上，是一種保護吳俊良的行動，準備將投手成績不佳的責任讓布魯斯扛下。

結果出乎意料地，富邦在上半季的防禦率為3.88，排名聯盟第三。然而到了下半季的十一月十四日（也就是布魯斯投手教練離隊前），富邦的團隊防禦率進步到3.61，排名聯盟第二。可說富邦下半季在只有兩位洋投（其中一位還是實力較有落差的）的支援下，投手成績反而比上半季更加出色。而且調度上也明顯做出控管，少有主力選手「好用一直用」的狀況，季末戰績已經難以扳回後，更決定讓部分選手提早「關機」，減少主力的耗損，可說是在布魯斯的操盤下，富邦投手群繳出一個短多，長也多的漂亮成績，對球迷來說非常能夠交代得過去。

相對而言，洪一中總教練執教雖然立下輝煌戰功，然而最令人詬病的，就是他和吳俊良投手教練為確保勝利，經常頻繁調度主力投手上場，導致部分選手因此受傷下滑「越投越殆盡」，過去投手部分也是Lamigo較弱的一環，常被認為奪冠都是靠打擊掩護，因此在投手調度這塊本來就是較為具有爭議的。如今內鬥發生，留下功勞的布魯斯被攆走，洪一中主體式的投手調度將重出江湖，自然讓許多球迷擔憂富邦往後的投手戰力能否維持。

再者，洪一中的戰功幾乎都是在La new熊及Lamigo桃猿隊總教練所建立，雖然在他加入富邦時，許多富邦球迷都期待他能夠帶領球隊向前衝，但結果卻是一年墊底，一年只贏過才剛加盟，戰力不齊的味全龍而已。以及去年早發生過與胡金龍選手不和的事件，加上這次的布魯斯，等於連兩年爆發內鬥衝突，且對富邦球迷也沒有做出實績交待，才會導致這位生涯逼近千勝的總教頭，卻爭取不到富邦球迷的認可。

現代棒球走向分工 獨攬大權思維已過時

洪一中教練確實在職權上，保有最終決定調度該怎麼做的權利。但對球迷來說，他在投手這塊的調度能力，並不如布魯斯出色，因此就算倫理上說得通，但出於不信任洪總調度能力的前提，使得許多人認為他不應該這麼做。可以想像的是，如果洪一中是一位在投手調度上普遍獲得好評，或者曾經帶領富邦拿下冠軍的教練，亦或是布魯斯的投手調度非常糟糕，讓富邦的投手表現一落千丈，那麼發生同樣的衝突，相挺聲量大的那一邊，十之八九會是洪一中教練。然而，職棒是個現實的環境，因此沒有如果。

此外，一個職場的主管，臨時親自跳下來搶走專員的工作，雖然是合理的行為，但絕非太過正常現象，起碼這都反映出了這個主管不信任底下的專員，整體的團隊氛圍有嫌隙存在。像洪一中這樣的資深總教練，曾歷經過職棒總教練需要包山包海的年代，場上一切的相關事務不用說，連選秀、找洋將等等都得由總仔操刀並不罕見。不過在現代棒球的趨勢中，團隊是越來越講求分工，像是選秀不只歸球探管，球探的編制還越來越多人，後勤業務逐漸細分至到哪個管道找洋將、盯新秀等等的，各隊一二軍教練團的人數也都勝過以往。甚至在美國大聯盟，連場上的調度、打線安排、守備站位等等，可能背後都有專業的分析團隊下指導棋，總教練幾乎只剩下傳聲筒的功能，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帶隊顧好球員而已。

可是在洪一中身上，至今仍可看到權力沒有分開，仍由他一手掌握的痕跡。除了本次明確干擾投手調度之外，也能看到他對選秀權亦有所介入，例如近來前旅日好手郭俊麟傷癒復出，登板表現不俗，洪一中馬上對媒體宣稱去年在選秀上「堅持要挑郭俊麟，這也是一種賭」，證明他並不完全信任富邦內的分工體制。但是，洪一中教練過去能多次奪冠，靠的就是Lamigo優質的球探團隊，不斷選出好選手提供戰力，加上他本人的帶隊能力，相輔相成才能創下輝煌成就。反而他的選秀眼光其實一直遭到質疑，例如在Lamigo時期曾放過高國輝，堅持指名曾琮萱的事蹟，至今仍被認為是洪一中能力不適合選秀的著名案例之一。

一位不會選秀，或者不太瞭解該怎麼調度投手的總教練，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反正這些東西其實都可以交給球探跟投手教練等專人去盯。問題在於既然想出手干預，那麼責任自然得扛，所以在這點遭批評絕非無辜。且就算以郭俊麟的案例來看，同年在他後面被選到的宋晟睿、林子崴和林逸達等選手，其實都在今年繳出亮眼的表現，而且還有著年輕的優勢。郭俊麟在中職的起步上已經晚了他們一些，要證明堅持選他是個好決定，恐怕需要他在往後有著更為出色的表現才行。

洪一中執教年資和勝場都是聯盟頂尖，證明他有自己的一套本事。然而現代棒球越來越進步，也代表相關知識越來越多，想跨區辦案的難度也越來越高。即使在美國大聯盟，也曾出現過洋基老闆執意要簽Jacoby Ellsbury，結果卻創造隊史前幾的糟糕大約的失敗案例。傳統獨攬大權的思維，已經難以適用總教練這個位置了。如今富邦團隊改組似乎已是箭在弦上，畢竟戰績難堪之下，季後產生人事調整十分常見，甚至範圍也可能不侷限在教練團而已。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怎麼樣整合出能夠精確分工，彼此有能且互相信任的團隊，絕對是富邦以及所有職棒球團，必須努力的目標。